过不一回,只见那书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公子,酒莱已上,可以入
席了。」
铁若华点点头,站起身,含笑道:「于兄、阮兄高轩莅止,兄弟要厨下做了
几个下酒菜,薄酒粗肴,稍尽地主之谊,二位请入席吧。」
阮天华、小红刚刚站起,就见书房右首一道紫红绒帘由中间往两边徐徐分开,
原来里面是一间宽敞的膳堂,灯光明亮柔和,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莱肴,
银杯牙箸,掩映生辉,甚是富丽。主人抬手肃客,三人分宾主落坐,书童手持银
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铁若华举杯道:「来,于兄、阮兄,兄弟先敬二位—杯。」
阮天华道:「铁兄太客气了,谢谢。」两人和他一同举杯,干了一杯,书童
立即替三人斟酒。
铁若华举筷道:「清用莱。」
三人吃了莱,阮天华、小红也举杯道:「在下兄弟一路多承铁兄招待,又蒙
盛筵款待,隆情可感,我们借花献佛,也敬铁兄一杯。」说着一饮而尽,铁若华
也干了一杯。
两名青衣使女川流不息的端上莱来,铁若华不但生性豪爽,谈笑生风,和阮
天华,小红两人更是谈得十分投机,相见恨晚。阮天华酒量不大,喝了几杯,早
已俊脸通红,小红则推说不会饮酒,只是略为沾唇。
铁若华一张玉脸也添上了红晕,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闪着光采,只是殷勤
劝酒,和阮天华对喝着,口中也一直叫着:「于兄请用莱。」还不时的夹着莱肴,
送到阮天华面前的碟中,主人这份殷勤,显得特别亲切。
小红只有先前喝了两杯,已经脸红心跳,就不敢再喝了,她和铁若华坐在对
面,眼看他和大哥喝酒时,神态亲密,原先只当是主人好客,但铁若华多喝了几
杯,渐渐的玉面生春,眼波流盼,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来了。小红原是个十分精
细的人,再一留神,发现铁若华耳朵上也穿有针孔,分明是女子乔装的了。哼,
原来你存心勾引大哥了。心里这一想,不觉心锋有气,更是连话也懒得说了。
铁若华却丝毫没有觉察,依然一口一声的叫着于大哥,又举杯,又夹莱,一
颗心全放在阮天华身上,好不亲切?小红越看越气,不觉站起身来。铁若华咦道
:「阮兄不喝酒,怎么连莱也不用了?」
小红心中暗道:「你跟大哥献殷勤,大概只碍着我了。」但这话究竟说不出
口来,一手扶头,说道:「我有点头昏。」
铁若华跟着站起来,说道,「二位宾舍都已收拾好了,阮兄可要去休息一回
了?」
阮天华也站起来道:「铁兄赐宴,盛情弥足可贵,兄弟也不胜酒力了。」
铁若华一双盈盈美眸,凝注着他,说道:「于兄,莱还没上完呢。」
阮天华拱手道:「叨挠盛馔,实在太丰富了,兄弟已经吃不下了。」
铁若华道:「那就书房里坐吧。阮兄若要休息,就到宾舍去躺一回好了。」
同时朝书僮吩咐道:「青儿,你领阮公子到宾舍去休息,沏一盏浓茶,给阮公子
醒酒。」
那书僮答应一声,朝小红躬身道:「阮公子请随小的来。」小红虽然不愿大
哥单独留下,但话已出口,只好随着青儿走去。
铁若华陪同阮天华走出膳堂,回到书房落坐,一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沏
了两盏香名送上。铁若华伸手取过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眼波如水,深深注视着
阮天华,问道:「于兄今年贵庚多少了?」
阮天华道:「兄弟虚度十九。」
铁若华道:「小弟今年十八,于兄大我一岁,小弟想认于兄作大哥,不知于
兄可肯折节下交吗?」
阮天华道:「铁兄好说,古人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铁兄人品俊逸,
豪爽过人,有这样一位兄弟,岂有不愿之理?」
铁若华欣然道:「大哥那是答应了,以后可不能后悔?」
阮天华一把握住他的手,正容道:「我们结了同盟兄弟,今后祸福与共,怎
会后悔?」他多喝了几杯,也微有醉意,是以握住了铁若华软绵绵的细手,也只
当他是读书相公,并不怀疑。
铁若华任由他握住了手,脸上虽然微有红晕,但他喝了酒本来脸就红了,只
是增加了儿分羞意,也不易看得出来,不,他一脸喜色,也掩盖了羞态,激动地
道:「大哥,你太好了,小弟……小弟太高兴了……」
阮天华紧紧拉着他的手,笑道:「贤弟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我已高兴得很。」
「真的?」铁若华缓缓收回手去,说道:「于大哥,你的剑法一定很好,在
这里多盘桓几天,我也好跟你学上几招。」正说之间,青儿已经回来。
铁若华问道,「阮公子怎么了?」
青儿道:「小的送到宾舍,阮公子就和衣躺下,已经睡了。」
阮天华站起身道:「时间不早,贤弟也可以休息了。」
铁若华眨眼向道:「大哥也要去休息了吗?走,小弟陪你去。」
阮天华道:「贤弟也该休息了,有青儿领我去就好。」
铁若华道:「不,小弟陪大哥去走走,宾舍就在园中,离这里又不远。」当
下就由铁若华领路,走出书房,循着一条白石小径,往东行去。
这时天空斜挂着蛾眉月,花园中树影腺胧,两人并肩而行,傍花随柳,另有
一番诗情画意。铁若华缓缓伸过手来,拉着他的手,仰脸说道:「我们萍水相逢,
一见如故,结为兄弟,这也是缘份,小弟希望大哥永远会珍惜我们这份情谊。」
阮天华道:「这个自然,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贤弟这份,拳拳情意,愚兄
岂会或忘?」
铁若华偏头道:「万一情势变易,我们忽然变成了仇人呢?」
阮天华笑道:「这怎么会呢?」
铁若华道:「我是说万一咯,天底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阮天华奇道:「贤弟为人爽朗,怎么会变得多愁善感了?」
铁若华忽然低下头去,说道:「小弟蒙大哥不弃,结为兄弟,小弟只怕……
我们……」
阮天华愕然道:「贤弟怕什么呢?」
铁若华神色黯然的道:「会短离长。」这句话显然是临时改变的了。
阮天华笑道:「贤弟真是多情种子,人生聚散,也是常有之事,我们既然结
为兄弟,今后尽多重逢之日。」
铁若华徐徐说道:「我们一旦分开了,大哥还会想念我吗?」
阮天华道:「兄弟如手足,桃园结义,生死不渝,愚兄怎么会忘记贤弟的呢?」
铁若华脸上又有了笑容,说道:「有大哥这句话就好?」伸手一指前面一角
小楼,说道:「前面就是宾舍了。」
两人走近小楼,由铁若华领路,登上楼梯,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左右各有房
间。铁若华伸手推开左首一间房门,说道:「这是大哥的卧室。」
阮天华道:「虹弟呢,他住在那里?」
铁若华道:「就在对面。」过去伸手一推,房门只是虚掩着。这就说道:「
大哥,要不要进去看看阮兄,他喝醉了不知如何了?」说着已经跨进房去。
阮天华因小红乃是女子,如果睡了,和铁若华一同进去,多有未便,但他还
没来得及说话,铁若华已经走了进去,也只好跟着走入。房中还点着银灯,小红
连长衫也没有脱,就和衣躺在床上。铁若华走到床前,轻声叫道:「阮兄你是不
是觉得好些了?」
阮天华道:「虹弟大概睡熟了。」伸手拉过一条薄被,替他盖上。
铁若华道:「大哥,让他睡吧,你也该去休息了。」
小红其实并没睡熟,心中暗暗哼道:「好啊,只一会工夫,就叫他大哥了,
如果再有几天的话,不叫好哥哥、亲哥哥吗?」想到这里,脸上蓦地热了起来。
阮天华随着铁若华退出房间,随手替她掩上了房门,一面说道:「贤弟,时
光不早,你请回吧。」
铁若华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好吧,大哥路上辛苦,那就早
些休息吧。」说完,转身下楼而去。阮天华入房中,因为多喝了几杯,觉得有些
困倦,也就熄灯上床。
再说小红听到铁若华下楼而去,还等着大哥会来看她,后来大哥关上房门睡
了,心里又有些怨大哥了,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头昏,也不再来看看自己。接着
又想:铁若华明明是个女子,她看上了大哥,才一路抢着替大哥安排食宿,把大
哥请到他们庄上来,哼,明天我就当面把你揭穿了,看你害不害臊?
不,人家以礼相待,我当面给她难堪,大哥会说我没有风度,还是今晚悄悄
的去找她,看她对自己怎么说?心念这一转,就立即一跃下床,一口吹熄灯火,
悄悄打开后窗,一下穿窗而出,略为辨认方向,就施展轻功,一路朝铁若华书房
而来。她还没走近书房,老远就看到房中还有灯火,那是说铁若华还没有睡。哼,
这倒正好,我就要等你临睡,脱去长衫,看你还掩饰得了?那时我再现身,你就
无法抵赖了。
她心中闪电转动,人已悄悄落到书房后窗,正待找个缝隙朝里看去,忽然听
到书房中还有人在说话,心想:「那一定是他和青儿说话了。」再倾耳一听,说
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还有一个好象鸭子叫的妇人声音,只是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不大清楚。
书房中一共有三个人,铁若华坐在一张紫檀雕靠背椅上,一手搁在书案上,
手中还拿着一只细瓷茶盏,正在作沉思之状。隔着书案在她对面,坐着一个花白
头发的黑衣老妇人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生相丑恶。书案旁,还站着一个黑衣人,
小红看到的虽然只是此人侧面,但一眼就可认出来,这人正是三天前去找竺嘏和
竺大娘的铁手帮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站在书案边上,垂着双手,神色显得十分
恭敬。小红乍见此人,心头不觉暗暗一怔。
自从她跟随阮天华出来,这短短半年之中,屡经事故,阅历也增长了甚多,
此时看到那铁手帮领头的黑衣人站在铁若华书房之中,立时感到事情并不寻常。
首先她想到的是铁若华姓铁,会不会就是铁手帮的人?第二,这三人好像在议论
什么事情,会不会和铁若华邀自己二人前来有关?既然有此发现,她自然要听听
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小红从前武功不如人家,都要去五山主的屋里探看阮天华,如今这三个月工
夫,艺技大进,自然更艺高胆大了,她略一打量,就悄悄绕到东首窗外。这里一
排窗户,有四扇打开着,她掩到窗下,再贴着身子,偏脸朝屋中看去。因为铁若
华的书案,就横放在东首窗下,她有窗帘掩映,不虞里面的人发现,何况书房中
灯火明亮,窗外就黝黑得多。
只听那黑衣老妇鸭子般声音说道:「帮主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你和他们本
来就不是朋友……」
小红听得一怔,暗道:「她口中的帮主自然是铁手帮帮主了,谁是铁手帮的
帮主呢?哦,听她口气,好像是说自己两个人了。」
铁若华放下茶盏,说道:「三姑,你不能这样说,我是以朋友之礼把他们请
来的,总不能让江湖上人说咱们铁手帮不顾道义。」
黑衣老妇人道:「你知不知道于立雪是天罡旗的门主,咱们答应了人家,去
把于立雪掳来,半途里却被五山联盟把人救去……」
铁若华道:「三姑,我早就不赞成我们铁手帮这样做法,人家出得起银子,
我们就去替人家卖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我的帮主,你别忘了咱们铁手帮就是这样起家的,人
家有什么厉害仇家,找到咱们,只要出得起银子,咱们就替他去把仇家干掉,这
也是扶弱锄强呀,有什么不对?」
小红听得又是一怔,暗道:「原来铁若华还是铁手帮的帮主,哦,铁手帮竟
是江湖上的杀手组合。」
铁若华砰的一声,右手击在书案上,怒声道:「三姑,现在我是帮主,我要
改革,铁手帮要正正当当的在江湖上立字号,不再赚这种血腥钱,我爹怎么死的?
三姑的丈夫又是怎么死的?难道这种血的教训还不够么?杀人者,人恒杀之,铁
手帮为了赚这种血腥钱,赔上去的人命已经有多少了?习总管,你也给我记着,
从现在起,我不准你再接这种生意,等我去君山大会,夺得了旗令,咱们一样可
以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夺不了旗令,我这帮主就不干了,你们要怎么做,我就管
不着了。」
小红心想:看来铁若华倒是一个好人。她对她的观感,不觉改变了许多。黑
衣老妇人一呆,接着就呷呷笑道:「若华,你也不用发这大的脾气,你要去君山
大会,三姑依你就是了。不过眼下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
铁若华道:「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这位于兄乃是形意门的人,并不是天罡
旗门主。」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这是他说的?这小子随口说说,你也相信?」
铁若华道:「我看于兄是个君子,他不会骗我的。」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天底下骗人的事情多得很呢,你去相信一个刚认识的
人?若华,你平日为人精明,怎的今天这般容易受骗了?」平日精明,今日怎么
会如此容易受骗?这句话,就有了骨头。
铁若华脸上不禁一热,说道:「三姑,我不是会受骗的人,你老人家也不想
想?习总管派去五煞,就轻而易举把天罡旗的于立雪擒住,可见这位天罡门主的
武功并不十分高强,但习总管在路口茅屋中遇上的于兄,据习总管说,武功之高,
只怕连三姑也未必是他对手,由此可见两个于立雪,武功相去天壤,绝非一人,
咱们铁手帮要在江湖立足,敌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武功高强的敌人,能够化敌为
友,不是更好吗?」
黑衣老妇道:「不行,这两个人身上的宝剑,是竺老头送给他们的,竺老头
夫妇是从咱们手里逃出去的,这两柄剑,也可以说是咱们到手的东西,怎能便宜
了他人?何况这两柄剑太犀利了,对咱们铁手帮是莫大的威胁,三姑答应你不伤
他们性命,已经是看在帮主面上,顾全了朋友之道了。」
铁若华道:「三姑要剑,如今习总管已经把竺嘏夫妇请来了,再要他们替你
铸炼一口也就是丁,何必……」
小红听得一惊,暗道:「竺老丈夫妇原来已经被他们掳来了。」
「那要多少时候?」黑衣老妇道:「再说,姑姑也是为你好,你立志要去参
加君山大会,如果有赛干将这样一柄好剑对你帮助会有很大?这两个人就算是你
朋友,也不过是初交,还是初交重要?还是本帮重要?」
那姓习的总管也在旁边道:「总监说的不错,帮主还是以本帮为重。」
铁若华斩钉截铁的道:「这我办不到,人无信不立,对朋友决不能这样做,
我去参加君山大会,要以真实本领取胜,倚仗利剑,又岂是我的能耐?」
铁三姑怒声道:「若华,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当了帮主,就不把姑姑放在
眼里了。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这样让着他,是不是那小子生得俊?」
铁若华怒声道:「三姑,你说什么?」
黑衣老妇道:「年轻姑娘的心事,我还会不知道?姑姑我也年轻过来的,今
晚在花园里,他拉着你的手,你一口一声叫他大哥,难道我没有看到?告诉你,
女生外向,也不能吃里扒外。」
铁若华气得发抖,怒声道:「三姑,你是长辈,这些话是你该说的?」
黑衣老妇道:「你连帮中大事,都要改革,这样下去,本帮迟早会垮在你手
里,再说习总管随你爹多年,也看你长大的,你当了帮主,就端着帮主架子,几
时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铁若华虎地站起身道:「我不稀罕当什么帮主,从现在起,我让给你好了,
我什么都不管。」说完,怒匆匆的往外就走,但走到书房门口,脚下一停,说道
:「帮主我可以不干,于立雪,阮小虹是我朋友,我明天护送他们离开,任何人
也不能伤他们一根毫发。」话音一落,匆匆往外走去。
黑衣老妇气呼呼的道:「反了、反了,真气死我老婆子了。」
习总管连忙凑着头,谄笑道:「总监歇怒,帮主年纪轻,你老是本帮总监,
总监就是本帮的总监督,和朝廷摄政王一样,有什么事,总监吩咐下来,帮主就
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了。」
黑衣老妇口中「哼」了一声,站起身道:「咱们走。」习总管应了声「是」,
跟着黑衣老妇身后,走出书房而去。他们刚一走,书房中人影一闪,掠出一个娇
小人影,他正是铁若华的书童,等黑衣老妇和习总管一走,也急匆匆往外就走。
小红赶紧身形一缩,迅疾往后退去,然后长身掠起,奔回宾舍,登上楼梯,
就用手轻轻叩了两下房门。 阮天华闻声刚打开房门,小红一下闪了进去。阮
天华奇道:「小红,你……」
小红回身迅快的掩上房门,轻嘘了一声道:「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
说。」阮天华哦了一声。
小红道:「铁若华是铁手帮的帮主,还是一个女子。」
阮天华又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红道:「还有竺老丈夫妇也被他们掳来了。」
阮天华目光一注,急急问道:「你从那里听来的?」
小红一拉阮天华的衣袖,走到床前,轻声说道:「大哥,你坐下来,听我说
呢。」两人并肩在床沿上坐下。小红就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漏,详细说了一
遍。
阮天华听到一怔,攒攒眉道:「不知他说把竺老丈夫妇安置在什么地方?走,
我们去找找看。」说完,正待站起。
小红道:「大哥,你真是急性子,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先商量商量咯。」
阮天华道:「你有主意了?」
「没有。」小红道:「我听了他们的话,就是不知怎么好,才急急赶回来告
诉大哥的,那知大哥比我还忍不住……」口气一顿,接着道:「我方才就是在想,
我们该不该立时去救人?后来我想到我们应该装作不知道,等明天见铁若华再相
机行事。」
阮天华道:「如何相机行事?」
小红道:「看来她虽是一个女子,却很有正义感,明天……是不是由大哥当
面请她释放竺老丈夫妇,你看好不?」
阮天华想起刚才铁若华送自己到宾舍来的时候,曾说过万一变成仇人的话,
心中暗道:「原来那时铁若华已经受到她姑姑的压力了。」一面沉吟道:「就算
她答应了,她姑姑会同意放人吗?」
小红道:「铁若华总是一帮之主咯,她如果一定要放人,她姑姑不答应也得
答应。」
阮天华微微摇摇头道:「你方才不是听他们习总管说,总监就是朝廷的摄政
王吗,铁若华是她姑姑一手扶养长大的,她纵是一帮之主,平日大概不大管事,
一切由她姑姑作主,因此,我看她也未必作得了主。」
小红道:「我们请她放人,是因他以礼相待,我们礼数也尽到了,难道还怕
他们不成?」
阮天华微微点头道:「好吧……」话音未落,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有
人来了,走,我们从后窗出去。」身形一晃,掠近后窗,悄悄打开窗门,穿窗而
出。小红紧跟着穿出,回身掩上窗户。
阮天华朝小红打了一记手势,双足点地,身形腾空飞起,疾如飞鸟,一下掠
入左首三丈外一棵大树上。小红跟着掠上。阮天华悄声道:「我们就停在这里好
了。」
小红凝目看去,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呢?」
阮天华道:「还在树林内,他们好象在等人。」正说之间,已有两条人影在
小楼右首出现,不,左首也同时出现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人手法极为利落,一下就掩近小楼两侧,在暗处站停下来。接着小楼正
面一条白石小径上,也走出三个人来。阮天华目光一注,就已看清三人中有一个
是花头发的黑衣妇人,敢情就是小红说的铁手帮总监了。另一个正是三天前在茅
屋前面看到的六个黑衣人为首那人,铁手帮的习总管。另外还有一个黑衣汉子不
知是什么人?
小红低声道:「那黑衣老妇就是他们总监铁三姑,她边上那个就是习总管…
…」阮天华点点头。只见习总管和那黑衣汉子低低的说了几句。
黑衣汉子点了头,铁三姑和习总管立即往后退下了两步,隐入树林之中。黑
衣汉子却双足一顿,身形突然往上拨起,跃登屋檐,再朝南首左边一个窗子飘飞
过去。这南首一排三个窗子,左首一个,正是阮天华住的房间。
只要看他在屋檐上飘飞的身法,当真轻如飘絮,只见人影浮掠,不闻半点声
息,轻功造诣相当高明。黑衣汉子掩近窗下,立即伸手从身边摸出一个小瓶,倾
出一粒东西,身形一侧,贴着窗左墙壁,左手迅快的在花格子窗最下一格,戳了
一个小孔,把手中一粒东西往小孔投了进去。
小红悄声问道:「他在做什么呢?」
阮天华如今目力何等敏锐,这黑衣汉子的一举一动,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
怒声道:「他投进了一粒药丸,很可能是迷药一类东西,今晚如果不是你发现的
早,我们差点着了他们道了。」口中说着,随手折了一段树枝,扣着中指朝那黑
衣汉子身后弹去。
他练成「紫正神功」,三数丈远近,弹出了小截树枝,当真快如闪电,而且
不带丝毫风声,那黑衣人根本连风声也没有听到,突觉腰脊一麻,贴在墙壁侧立
的人,就没有再动,阮天华又折了三截树枝,扣着弹出。小红问道:「大哥,你
在做什么?」
阮天华随手又折了几枝,放在掌心,一面低声道:「你待会就会知道。」铁
三姑和习总管等了一会,眼看黑衣汉子依然侧着身子贴壁站立,不会稍动,心头
不禁生疑。
铁三姑问道:「习总管,来复怎么了?」
习总管道:「他已把迷魂丹丢进去了,此刻应该……」
铁三姑道:「我看他情形有些不对,会不会遇了人家的道?」
习总管陪着笑道:「这个不太可能,总监也在这里,咱们都可以看到,屋上
连鬼影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何况来复为人机警,不可能会着了人家的道。」
铁三姑道:「我看有些不对,你和他打个暗号看看?」习总管答应着是,立
即嘬口发出咕咕两声,活象夜鸟的啼声。他们自然约好了的,一声如何,两声又
如何,但那黑衣汉子来复却依然贴墙站立不动,对这两声咕咕鸟啼恍若不闻。
铁三姑攒攒眉道:「他怎么了?」习总管没有作声,依然嘬口发出两声咕咕
鸟啼。来复还是一动未动,连头也没回顾一下。现在,习总管也发觉不对了,他
继续嘬口发出咕咕鸟鸣,这回是发了三声,三声敢情是有所行动的暗号了。
右侧暗处立时掠出两道人影,疾如飞鸟,一下跃登屋搪。阮天华那还怠慢,
屈指连弹,那两个黑衣人就这样在屋檐上站停下来。习总管发出咕咕之声,是命
令铁手五煞采取行动的暗号,如今眼看铁手五煞只有右手两个跃出来了,伏在左
首的三人却不见动静,不觉暗暗一怔,转脸朝左首喝道:「陆大成,你们怎么了?」
陆大成,正是铁手五煞的老大,但陆大成却一声也不吭。
铁三姑道:「你不会自己去看看?」习总管疾快的举步朝左首暗处奔了过去。
阮天华和小红就隐身在左首一棵大树之上,这不是他自己送过来了吗?阮天
华等他奔近暗处,右手扣着中指,又把一小截树枝弹了出去。武功一道,当真差
不得一着高下,阮天华在六个月之前,不出几招,就被五煞之中的季大海连剑带
人一把抓住。
如今阮天华只是折了几小截树枝,随手弹出转瞬之间,把铁手帮五大高手一
一铁手五煞,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制住了穴道。不,连习总管也堪堪奔近小楼左侧
的黑处,忽然停住了身形。小红惊喜的道:「大哥,是你制住了他们?」
阮天华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你可以下去了。且慢现身,等铁三姑询问出
口,你再出去,还有,你学了剑法,还没试过,可以让铁三姑和你喂喂招,不过
赛其邪锋利无比,不可削断长剑,这样不是可以多消磨点时候,但要注童她左手,
只要时间稍长,就会把铁若华引来,那时咱们就可以要他们交出竺老丈夫妇,作
为交换条件了。」
小红点头欣然道:「我知道。」飞身飘落,悄悄隐入暗处,阮天华却悠闲的
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铁三姑是个急性子的人,眼看习总管奔了过去,过了一阵,依然没见他回来,
心中不觉有气,她今晚因铁若华为了两个外人,和她起了争执,心中本来就已有
气,这时气就更大了,冷声喝道:「习总管,你给我回来。」
小楼左首,忽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接口笑道:「回总监的话,是我要习总
管去办一件事,还没回来,总监叫他可是有什么事吗?」这说话的正是小红。
铁三姑一愣,冷喝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