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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年孤剑沧海盟】(全)作者:武陵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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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若兰娇嗔道:「人家都叫你哥哥了,你还叫人家姑娘?」

  谢云岳叹了口气道:「若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

  胡若兰娇声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云哥哥,别赶我走好么?千里追
踪,你难道竟然无动于衷?」

  谢云岳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

  胡若兰娇声道:「你到底怕什么嘛?你的两位岳父都同意了,我自会求几位
姐姐收留,你为什么还不肯答应呢?」

  谢云岳叹道:「你不后悔?」

  胡若兰娇声道:「妹妹永远不会后悔,云哥哥,就让妹子把身子交给你吧。」
说完,双手开始解除她身上的衣裙,很快地褫下她的亵裤和丝质的内衣,肚兜等,
一具完美无暇的胴体呈现在谢云岳的面前。

  只见:胡若兰全身细致光滑,毫无半点斑痕,冰雪般的肌肤,柔丽的曲线,
令人销魂蚀骨。胸前的双乳白生生,紧澎澎地特别富有弹性,圆大饱满的丰臀,
两条细滑的大腿夹着那高凸而肥嫩的小穴,细密弯曲的阴毛,散在阴户四周。

  谢云岳此时还能说什么,命里注定的,躲都躲不掉。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
往上看,温柔地道:「若兰,你的身材真漂亮啊,好美呵。」

  胡若兰躺在床上娇羞无言地望着谢云岳,谢云岳跪在床边,轻轻地含着她奶
子上那红红的肉蕾,轻抚着她光滑的肌肤,舔着,磨着,手又在小阴户外抚弄着,
只见两片阴唇微弯地向内夹着,这是尚未开苞的少女阴户啊。谢云岳禁不住俯头
低下去用舌舔触她的阴核,顺着她阴唇的外缘,慢慢而且用力地舐磨下去。弄得
胡若兰呻吟着:「嗯……啊……啊……哼……」头不停地摆动,两颊烫红。

  谢云岳舔了一阵子,又以手指头进行搜索,扣摸的动作,胡若兰的淫液如流
水般地汨汨淌出,而她的娇躯也越扭越急,双腿也越张越开。谢云岳把衣裤除了,
大宝贝一抖一抖地上下弹动着,他用手扳开了胡若兰的大腿,并将她的小腿举到
自己的肩上,把个宝贝头在她大阴唇外磨着,龟头点着那鲜红的穴口,上下左右
地一阵揉弄,然后才慢慢地插入她的阴户中。

  刚一进去,胡若兰即忍不住地喊道:「啊……好痛……哥……痛呀……」

  谢云岳安慰着她道:「若兰,哥哥会慢慢来的,你要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
了,乖啊,哥哥会让你舒服的。」

  谢云岳缓缓地抽动自己的大宝贝,渐见地她那小穴中有淫水流出,谢云岳就
趁势用力干进去,突破处女膜,插得她热泪盈眶,大叫:「痛……哥呀……痛死
了……啊……」

  一会儿,她小穴内的淫水也润滑了起来,阴壁的肌肉也放松了,大宝贝的插
动要顺畅多了。谢云岳再抚捏她的肉峰,吻她的嫩脸,慢慢地她口中的叫声已变
成:「啊……嗯哼……哼哼……喔……嗯……嗯……」的叫春声了。

  谢云岳抱住胡若兰的裸体,七寸长的又粗又硬的宝贝,在若兰的又嫩又紧凑
的眼中不停的飞快抽送。她的尖梃高耸的乳房被谢云岳强壮结实的胸膛压着,谢
云岳亲吻着胡若兰软凉樱唇和雪白的粉颈。

  「啊……噢……好酸……噢噢……云哥哥……轻一点……啊……啊……咬哟
……你又顶进去了……好痒……快用力……」

  「若兰,舒不舒服?……喜不喜欢我的大宝贝这样干你的?」

  「喜欢死了……云哥哥……你再用力……啊……啊……好酸啊……若兰要被
你干死了……你的大宝贝真行……真厉害……嗯……噢……哟……哟……酸死我
了……你得我好舒服……」

  「大宝贝哥哥……妹妹是你的人了……随时都可以让你……若兰的全身都是
你的……噢……」

  谢云岳插得更急更重,不断地用手去捏,揉,搓,抚她嫩软饱实的双乳,有
时也用嘴去触吻奶头和她的樱唇。胡若兰的嫩臀开始上仰,左摇,右晃地迎合著,
突然将谢云岳紧紧地抱住,阴户急急地磨擦着谢云岳的宝贝,阴道在痉挛,小眼
微微张合,吸吮着谢云岳的宝贝,一股温滑的水似泉水泉般狂涌而出……

  谢云岳抱着她,享受着处女第一次泄精的快感,胡若兰混身苏软的仰躺着,
美目紧闭。好一会儿,谢云岳再把宝贝开始插送,而她的身体也不安地扭动了起
来,随着抽动的韵律越发地激烈,呼吸也渐渐地粗重了。呻吟声再度由她口中喧
泄出来,而她的阴户也跟着谢云岳的屁股上下顶动,不断地套弄,迎合著,好个
骚浪的小穴。

  「云哥哥……快用力……干……」谢云岳立刻开始在胡若兰的紧狭、滑腻的
肉户中大力抽插,一阵阵的快感传来,谢云岳越插越快,屁股飞快的挺动。

  胡若兰的小肉洞好紧、好柔,但里面充满了滑润的沾液,抽动时十分畅美。
胡若兰睁大美目望着谢云岳,微喘着,每当谢云岳插入时,她便耸起臀部相迎。
当他们密合在一起时,她用双手按住谢云岳的屁股,旋扭她的玉臀,让龟头碰触
她的花心的各个角落,同时她紧缩肉洞的肉壁,压榨谢云岳的宝贝。然后,才放
松阴道,让谢云岳自花心退出,作另一轮的插入接合。谢云岳怕压痛了她,便用
手支起上身。这样他可看到胡若兰的美丽的奶子,随着他们下体交合的旋律而上
下抖动。

  「妹妹,舒服吗?」谢云岳一面干,一面含笑的问。

  「喔……真爽……真美……云哥哥……你呢……」胡若兰喘息着回答。

  「若兰,真爽,太棒了,我爱你,好妹妹。」

  「云哥哥……大宝贝哥哥……妹妹也爱死你了……」

  谢云岳逐渐加快了抽送的节奏,胡若兰的肉洞中的沾液也越来越多,抽插时
发出了「噗哧」、「噗哧」的奇妙磨擦声。一阵纵情交合,胡若兰的阴道猛烈张
合痉挛,淫水狂涌而出。谢云岳的宝贝被她的阴户收缩吸吮及处女阴道的紧夹感
包围着,觉得宝贝开始狂涨,龟头感到一阵出奇的酸痒,一股热液自宝贝喷出,
一股精液冲入她的子宫中,胡若兰双腿挺直,肉洞痉挛,她大叫出声:「嗳……
啊……」花心承受着谢云岳奇热精水的浇灌,俩人同时到达了高潮。

  一会儿,谢云岳才侧躺在她身边,在她娇靥上送个热吻,胡若兰睁着媚眼吃
吃地浪声笑着。她回吻了谢云岳一阵,坐起身来擦拭着她的下体,一片片处女破
瓜的血迹染红了床单,腥红点点,落英缤纷,白嫩的阴部有些红肿,谢云岳不禁
万分怜惜:「都是我不好。」

  胡若兰娇羞地送上热吻:「不怪你,妹子还要谢谢你,从今以后,妹子就是
你的人了,妹子真快活。」

  谢云岳笑道:「以后快活的日子还多着呢……」

  两人相拥温存半晌,才起身整装,谢云岳起身笑道:「若兰,我们去见令尊,
早点救出乾坤手雷啸天,矮伽蓝崔戬二人,再去找那殷玄薇。」

  姑娘点头笑道:「好。」两人身形电射,朝辛蒙庄方向如飞驰去。

  距辛蒙镇集以西七里之处,有座偌大庄院,环庄河引湖水贯注,碧波粼粼,
庄院甲第连云,危阁崇厦,庭园清幽,花术扶疏,真可以说是富埒王侯。

  这日,庄主金钩无故辛蒙坐在大厅中左旁下首一把太师椅上,神情十分激动。
厅上尚坐着高黎贡山四魔,秦中双怪,天外三尊者及不知名三老者等人,还有混
元指蒯浚,蓬头垢面,一身百结丐衣,不时翻着晶光双眼。

  只因昨晚二更时分,一元居士胡刚父女两人进庄骚扰,合这么多武林奇人阻
击,不但未伤及对方一根毫毛,而且连对方面貌都无法看清,只觉对方身形如电,
鬼魅飘风,只不过片刻时光,庄中好手死了三个,伤的不计其数,辛蒙不由心头
气怒交加,身旁的茶几捶得如山响。

  大魔华宇见辛蒙情状,微笑道:「徒儿!沉着点好,来人不过存心捣乱,又
不敢明白叫阵,谅他们也不会再来。」说着呵呵大笑道:「今晚若再来的话,老
夫叫他尝尝罡气的利害。」威光四射,不可一世。

  华宇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可暗暗嘀咕着,昨晚来人身法上乘,显然又是武林
奇人,夜色黑沉,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清来人是老是少,回忆当年自己四人大
闹嵩山,全胜而退,又在华山芙蓉峰四剑击败少林五老,一时之内,名震华夏,
不料数十年后再出,名手辈出,大有凌驾前人之势,怎不令他暗生凛骇,大凡名
隆誉深的人,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于保全名望,惟恐一旦失去,自古至今,能
有几人逃出名锁利缰之外,高黎贡山四魔何能有别。

  这时,金钩无敌辛蒙默然须臾,突又抬头,瞪着对面一个黑须老者,眼内威
光逼射。那老者神色局促不安,垂首无言。蓦然一声大喝出自辛蒙口中,声如霹
雳,震得大厅嗡然作响。只听辛蒙喝道:「贺老师,你那宝贝女儿及姓王的小子
找着了没有?」

  黑须老者摇摇头,抬起面来,苦笑道:「我那孽女一定是跟那姓王的私奔了。」

  辛蒙神情狞恶,嘿嘿冷笑道:「如果你那女儿勾通外人,与本庄为难,那时
休怪我辛蒙不念旧交下手绝情了,从此以后,你经常有人监视,不得自由行动,
除非你女儿与姓王的小子自行投到……」声犹未了,倏觉口中有一重物猛击,登
时牙折迸飞,喷血如雨,眼内金花乱涌,一阵昏眩,噗通四平八稳倒在地下不省
人事。

  厅内群魔不禁大吃一惊,怔然离座忽又见一颗白色小球,电芒飞漩,由厅外
急疾地向混元指蒯浚面前袭到。蒯浚身法奇快,双足一撤,飞手向白色小球的绷
指一弹,只见那白色小球竟往上冲起,蒯浚身形暴长,探臂一捞,将白色小球捏
在手中。

  这时,辛蒙已被群魔扶起,辛蒙只是被那暗器击中口内,力道奇猛,受震昏
眩,不一会便自苏醒过来。混元指蒯浚捏住白色小球,放掌寻视,不过白纸搓成
一颗纸团而已,打开一瞧,蒯浚不由嘿嘿冷笑。高黎贡山四魔等又晃身近前细看
蒯浚掌中白纸,只见上面绘的是四面龙狮虎形令牌,下端绘的两截断杖及一个化
子跪着的图形。

  群魔心内雪亮,均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无怪乎蒯化子气得一张脸又红又白,
须发戟立,嘿嘿冷笑不止。突然蒯化子哼了一声,两足离地平平飞起,其疾如矢,
射出厅外。厅外一切了无异状,浓云蔽天,狂风四吼,园中树木枝叶摇晃乱舞,
晚放的寒梅暗香阵阵袭鼻,但蒯化子游目四顾,不禁大感骇然。

  原来侍立在厅外的庄中好手,及散立各处的明卡,一个个泥塑木雕,全部吃
人点住穴道。高手眼内,看出不平常,事实的确是惊人,那有全部被点住的,,
蒯浚暗暗心说:「自己绝无如此功力,最多动手之际乘其不备点倒两个,何至于
这些人了无动手情状,不知不觉间被人点住,何况分布又甚广,真令人不可思议,
自己尚以为丐门三老来此,看来另有其人,丐门三老并无如此功力,但此人是谁
咧。」不由暗暗心内打鼓。

  此时群魔亦均飞身厅外,他们都目光锐利,见状亦是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
得,连为他们解开穴道都忘怀了。倏然,从厅屋上泻矢一般,飞落三人,捷如飞
鸟。群魔定睛一瞧,原来来的是三个蓝布百绽大褂的老叟。正是丐门三老,九指
神丐苍玺,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叟洪璜。

  混元指蒯浚一见他们,目珠一翻,跨前一步,大喝道:「你们来此做甚么?」
神情十分激动。

  九指神丐苍玺拂须微笑道:「擒你返归香堂,以正门规。」

  虽是短短两句话,义正词严,比甚么毒骂的言辞都来得有力量,不管什么恶
人,也有心虚之时,混元指蒯浚面色发青,嘿然不语,满头乱发根根笔立,大概
心内急怒交加的缘故。金钩无敌辛蒙认定丐门三老,就是方才以暗器击入自己口
内的人,喝得一声,跃身飞扑,其势迅如电奔风飘,探手出掌,迳望苍玺胸前「
幽门」穴劈去。

  九指神丐苍玺脚下微微一动,辛蒙一掌下去,只见人影一晃,便已打空,那
凌厉的掌力打中地面,登时现出凹形下陷。这时大魔华宇说道:「徒儿,休要卤
莽。」金钩无敌辛蒙狠狠地退在一旁。

  大魔华宇突厉声道:「苍老化子,老夫不管你们丐门是非,但你们不该登门
欺人?」

  苍玺微微一愕,道:「老化子为寻本门叛徒而来,何致于登门生事欺人,华
老师说话令人费解。」

  大魔华宇嘿嘿冷笑,一张阴阳脸显得十分阴沉,那块赤红色疤痕变得紫黑,
倏地语气一寒道:「你还敢推赖,飞石伤徒不是你们所为的么?眼前……」说着
一顿,用手指着那被点住穴的人,厉声道:「不又是你们所做的么?何况一不登
门拜帖,再蒯老师身为老夫贵客,焉可不称作欺人生事?」

  苍飞呵呵大笑道:「高黎贡山四魔几时又恋上红尘,身为辛庄主人,华老师,
你说的飞石伤徒,点穴定身这两档子事,若化子全然不知,看来另有其人。」说
着,双眼一瞥那些定住穴道之人,微露惊异之容,笑道:「华老师,你别在老化
子面上贴金,老化子哪有「凌空打穴」的绝乘功力?」此言一出,群魔面上均变
了颜色。

  要知「凌空打穴」功力,较之飞花摘叶伤人及「米粒打穴」尤为难能,非具
有一身绝乘罡气功夫不可,练武人的耳目聪灵,十丈以内,些微声响绝难逃出耳
目之下,「凌空打穴」非在十丈以外,飞指打穴不可,还要认穴奇准,莫说是丐
门三老,就是群魔也无此功力,不然,群魔听老化子出言,焉能顿时变色。

  只见竹杖叟面目一寒,目光逼视着混元指蒯浚脸上,大喝道:「蒯浚,你若
倚仗诸位老师之力,脱离本门之外,自立南派掌门,纵然成为事实,你也不见脸
上有什么光鲜。」

  突然混元指蒯浚乱眉一轩,放声大笑,笑声凄厉,似蕴有无穷愤恨,声荡云
霄,惊得寒鸦噪林,卜卜四散乱飞,须臾笑定,带着一种极其鄙屑之容,道:「
蒯化子焉能请诸位老师助拳,如你所言,纵然胜了脸上也不光鲜,但蒯化子定下
泰山之约,你们自等不得罢了,再说,蒯化子原也无此心脱离本门,只为你们太
以欺人,想我蒯某既为天南支堂堂主,号令刑责应均由我蒯浚负责,你们不但蔑
视了本人职权,而且对于天南丐门门下,稍有微轻过错,一不通知我蒯浚,二则
刑罚极重,动则断筋刖手,你们眼内还有我蒯浚这个人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今
日你们来了,早作了断极好,你们只要胜得了我蒯浚混元指,蒯浚立时随汝等返
归总坛,领候刑责。」

  星河钩客娄雍微笑道:「蒯老弟,万一你口不应心怎么办?」

  混元指蒯浚须发乱张,还未作答,身旁的高黎贡山二魔华宙却接口笑道:「
蒯老师一言九鼎,老夫华宙愿做见证。」

  九指神丐微笑道:「华老师等均是名负海内,驰誉武林的前辈,说话必然算
数,看来,诸位老师绝不会参与敝门是非了?」他说此话,就是用来扣住群魔,
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出手相助蒯浚。」

  此刻,天外三尊者金月忽然跨前一步,冷冷道:「贫僧金月等是天竺远来,
为的是瞻仰中国武林奇学,所以贫僧等稍时定欲向三位领教。」

  九指神丐双眉一皱,竹杖叟洪璜在丐门三老中最是性暴,闻言大惑不耐,竟
接口冷冷道:「既欲指教,何不现在开始,谁耐烦你们稍时纠缠。」

  金月尊者狞声大笑道:「这位说话倒也痛快得很。」说着面色一沉,道:「
而且好象贫僧等不堪一击,贫僧等「赤煞摩伽」掌力,看来是天竺微末粗浅之学
了。」说着,两掌一翻。

  只见金月尊者掌心渐变红晕,尚吐出丝丝热气,两缕白雾向外袅袅而散。九
指神丐苍须见状大惊,他在太原晋祠内,闻得谢云岳详言酒瓯峰经过,深明这「
赤煞摩伽」掌力利害已极,他本想拿话拖延时间,等候援手,不料被竹杖叟洪璜
把话说僵,说什么也不能等候,乘着金月尊者「赤煞摩伽」掌力尚未凝聚时,赶
紧出掌,不然自身难保。

  说时迟,那时快,金月尊者掌心赤红如火,已然凝聚得八成,天外三尊者从
酒瓯峰后,加紧他那天竺奇学「赤煞魔伽」掌,已可把凝聚时间提速,这时,九
指神丐苍玺一声大喝,身形飞电,两手并指如戟,全身平射,探臂向金月尊者掌
心直戳。

  金月尊者一声长笑,人已腾起半空,蓦然一翻身,两掌猛往下按,吐出两股
淡红气流。九指神丐苍玺本恃着自己催突然的欺攻,挟雷霆万钧之势,心料金月
尊者功力再好,也在不及防备之下,难避开他飞空一击。岂料金月尊者比他更高
出一筹,猛攻扑空,便知不好,身形还未落地时,只觉一片炽热如焚的气流凌厉
压下,顿感肌肤刺灼跳跃,心中大惊,幸而九指神丐苍玺功力精湛,临危不乱,
足一沾地,施出「鲤跃龙门身法」一踢,身形仰射而起,凌越金月尊者之上。

  那「赤煞摩伽」掌力煞是惊人,打在地上,蓬的一声大响,地面枯草顿即燃
着,熊熊火焰冒出。高黎贡山四魔及秦中双怪面显惊容,敢情他们也闻得崆峒掌
教飞云观主亦在「赤煞摩伽」掌力之下吃瘪。混元指蒯浚视若无睹,心头只默思
盘算,等会怎么可制胜丐门三老。金月尊者甫一落地,即旋身亮掌。

  九指神丐苍玺跟着落地,立在两丈开外,面有愤容,他那蓝布大褂后胸,已
被赤煞摩伽掌力,灼成焦黄一大片,肌肤亦隐隐灼痛。只见金月尊者狞笑道:「
贫僧这赤煞摩伽掌力滋味如何?」

  此声一出,苍玺面有怒容,其他丐门二老星河钓客娄雍,竹杖叟洪璜均一晃
涌前。他们这里一出,银月尊者明月尊者亦倏然而前。六人对立,战在眉睫。这
时高黎贡山大魔华宇对金钩无故辛蒙耳语了数句,辛蒙一点头,飞身往园中驰去。

  忽听得辛蒙一声惨嗥,惨绝人寰。高黎贡山四魔等人,闻声一惊,远远瞥见
辛蒙立在一颗大树之下,形似疯狂的跳跃,两手飞空乱舞,继又发出一声声惨笑。
在那阴霾布空,长风嘶啸之下,那笑声传入耳中,无异是声如枭鸣,触耳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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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为欲成仇天外三尊魂归极乐痴情生恨难成连理誓遁空门

  那金钩无敌辛蒙在那大树之下,形似疯狂,只是跳跃,两手向空舞动,不时
传出一声声断肠惨笑。高黎贡山四魔一声厉啸,平平飞起,去势若电,往那大树
之下飞扑。天外三尊者顿感愕然,立止手不战,齐趋前观。九指神丐苍玺脸上已
恢复了镇静,对于金钩无敌辛蒙突变找狂,心中了然有数,两眼觑定混元指蒯浚,
隐隐含笑。

  星河钓客娄雍及竹杖叟洪璜让开两步,他们知道苍玺这种神色,对蒯浚是恨
到了极点,绝不让蒯浚活出手中。他们深知混元指蒯浚功力惊人,暗暗担忧苍玺
不能一击而中,被蒯浚逸去,那么来日丐帮大难有增无已。不由心弦猛张,面色
严肃,较之苍玺一副悠闲姿态,大不相同。

  混元指蒯浚面寒似水,两目神光冷电般,炯炯逼视着苍玺,右掌外翻当胸而
立,左拳微扬,两指戟举,足下踏着子午。箭在弦上,弦绷堪满,大有一触即发
之势。那边树下,大魔华宇用尽手法,未能制止辛蒙狂笑跳跃疯态。其余诸魔嗖
嗖四窜,想解开被点住穴道的那些明椿暗卡,同样无效。

  试想他们都是武林奇人,自负甚高,然而不能解开穴道,显然那点穴手法诡
异无比,一片狂傲之气,刹时冷了下来。大魔华宇面红耳赤,面对着脸色惨厉,
肌肉扭曲,狂笑狂跳的辛蒙束手无策,他认定辛蒙是遭人暗算点中穴道所致,那
手法令他脊骨直冒寒气,暗算的人定是在树上突施毒手,但这棵大树枯枝秃桠,
并无可资掩藏的地方,分明这人得手之后逸去,不过有一点值得惊疑的地方,那
就是这人既有这种绝乘功力,为何躲躲藏藏,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不成,最蹊跷
的是本庄除了自己数人外,并无一人前来。

  「莫非他们都遭了毒手吗?」华宇想到此处,不禁冷汗如雨,这神色数十年
来首次在他脸上显出,可见他内心骇怕已极。

  群魔面上讪讪地聚集在大树下,暗对此事加以猜测,纷纷提出意见,终于下
了一个结论,就是对丐门之纷争,决不伸手。天外三尊者心内犹不服气,但目睹
这种奇异之事,由不得他们不生出凛骇之意,不过他们都有此一想法,那人露面
后,就得试试那人武学精湛到如何地步。

  这时大魔华宇挟起辛蒙,与群魔纷纷趋往大厅前,对丐门三老与混元指蒯浚
紧张情势竟不加闻问。距大树之后有几棵篁竹,在那竹梢叶繁茂密中,露出一张
俏脸,清澈如水的双眸中微微吐出笑意。九指神丐苍玺这时与混元指蒯浚绕着打
圈子,愈走愈小,但谁也不肯先出手,想等待有利的时机到来。

  要知这等高手过招,往往即在短短一刹那,三招两式便可胜败立晓。辛蒙嗥
叫之声,愈来愈惨厉,大魔华宇在没有办法,猛向辛蒙胸后点了一指,只见辛蒙
如将死之犬模样,一阵哀鸣,声音渐弱,四肢抽动了一会,便寂然无声。

  群魔负手立在厅外观战,表面从容,心情异常紧张,大魔华宇眼蕴泪水,愤
恨无比,秦中双怪倏然飞身往后跃走,意欲察看全庄究竟。但祸在眉睫,群魔均
有此预感!内心惴惴不安。蓦然。混元指蒯浚沉不住气了,脚步一慢,倏然劈出
一掌,左掌两指迅若星泻,往苍玺「期门穴」点去。

  这两式都是至刚至猛路子,而且奇诡无伦,最耗内力,掌指未至,已自潜劲
逼人。混元指蒯浚在一刻之前,目睹许多令人意外的奇事,又见丐门三老如此有
恃无恐的神色,已有大难临头之感,事至如此,不如一拼,或可制胜,是以,尽
展平生绝艺以制先机。

  九指神丐苍玺对混元指蒯浚,丝毫不敢大意,他知蒯浚这混元指力,能贯穿
金石,腐木蚀钢,左掌吐还击对方掌势,立时横闪五尺,避开混元指力,右掌揸
开,风驰电涌地向对方腕脉扣去。蒯浚突然大喝一声,两指倏仰,径往苍玺扣脉
右掌划到,指风嘶嘶锐啸。

  九指神丐苍玺大吃一惊,他未想到蒯浚混元指可不缓气绵绵吐出,这混元指
最耗内力,每一展用,对本身真元耗损至钜,他知蒯浚存心死拼。此刻,容不得
苍玺多作考虑,身形电闪,错步飞出蒯浚指力之下,那知蒯浚身法绝快,那指力
登时划在苍玺大袖上,一声裂帛嘶响,一截袖兰随风扬起半空。苍玺惊魂未定,
蒯浚身形稍不停留,两指落向苍玺胸后「心俞穴」,这一容他点上,苍玺立时就
会心脉震断而死,苍玺一着之差,立遭悬发之危。

  那蒯浚何等神速,双指只差两寸就可戳上,苍玺顿感后胸一凉,立即全身猝
然一沉,倏的翻身,双掌劈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蒯浚怎么也不会想到苍玺,
临危尚能使出这一巧妙的身法,身形悬空,不及闪避,化指为掌,迎着劈来掌力
下压。

  只听得「蓬」的一声,两股掌力一接,蒯浚身形腾起半空倏又飘落下来,苍
玺双腿一缩,风快立起,双目怒睁。两人都是胸头气血狂翻,苍玺先前被蒯浚抢
先出乎,差点命丧在混元指下,此刻,蒯浚双足甫一沾地,双掌当胸劈出一招「
推山守鼎」,双掌凝足平生劲力而发,狂飙骤起,凌历无俦。

  蒯浚措手不及,当堂被震退四五步,苍玺趁此展出一套奇绝无伦的「劈空掌」
法,强劲如潮,绵绵推出。蒯浚乱眉一竖,步法登时走了开来,忽左忽右,忽前
忽后神诡无匹,走的迷踪路子,双掌亦立时亮开,左掌右指倏忽攻出。

  两人每一招劈出,均带有划空啸声,力能裂石碎碑,近身周遭气流激荡不绝,
沙飞石走。十数个照面过去,蒯浚混元指力益呈神威,指风嘶啸,如同花影缤纷
罩向苍玺身形。然而苍玺虽未落败,但仍然畏惧混元指力,晃身游走,觑空拍出
劈空掌力,不过身法绝快,非明眼人不能看出。

  但场外均是武林极负盛誉的人,何能瞒过他们神目。星河钓客娄雍见状皱了
皱眉头,暗对竹杖叟洪璜道:「蒯化子这几年功力精进太多,苍老大恐非其敌,
不如我们也出手,为正门规,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竹杖叟点一下头,倏然长身,右臂一探,竹杖疾出,点向蒯浚胸后「命门」
穴。星河钓客娄雍也不迟疑,右手一晃,在阴暗的天色中,只见三溜淡黄色的丝
线,迅若电火地搭向蒯浚的「精促穴」,蒯浚武功精湛,蓦感风声有异,攻向苍
玺的一招急撤,反身甩掌,将两段袭来兵刃荡开,突地一鹤冲天,拔起五六尺高
下,两腿一蜷一弹,已射在两丈开外。

  只见蒯浚发须怒张,神态气极,大喝道:「你们如此逼人太甚,休怪我蒯化
子心狠意毒了。」

  苍玺大笑道:「蒯浚,你死在临头还大言不惭,今日若让你逃出手去,我苍
老大立刻自绝而死。」

  蒯浚狞笑了一声「好」,突地蒯浚怒啸了一声,身形又拔上半空,凌空一个
旋转,两手暴张,生像「鹫鹰捕兔」急扑而下,两手十指射出劲风,雷击电闪往
丐门三老头顶抓来。这一次,激发了蒯浚凶横之性,施出平生真力,甩「鹰爪功」
掺含了「混元指」力,两种绝艺融汇在一处,威势不问凡响,尚差着丐门三老头
顶五尺,三老就感到此种潜力前所未见,胸口被掌风挤迫得震荡跳跃。

  丐门三老强护着心神,巍然不动,待到蒯浚掌到近前,才联臂反击。蒯浚半
空见丐门三老情状,便知他们心意,暗暗心笑道:「我这鹰爪功与混元指融合在
一处,威力绝大,一到得距身前三尺处,空气成钢,绝不容你们有还手之机。」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便已扑在丐门三老头顶不及三尺距离,丐门三老立时
疾臂出掌,只觉空气阻力极大,抬臂乏力,暗叫得一声:「不好。」一股排山倒
海,凌厉无俦的劲力,当头罩来,眼看丐门三老,就要死在蒯浚的掌下。

  猛听得一声清亮的大叱,只见混元指翻浚,突然翻了十数个筋斗,激震了出
去,落在天外尊者脚下,双腕齐折,血如泉涌,面色惨厉无比。这时,场中多出
了一个中年书生,面泛冷笑,神色阴沉冰冷已极。天外三尊者及高黎贡山四魔大
喝纷纷窜出,虽说他们已决定不管丐门是非,但此刻目睹蒯浚惨状,也不由激发
同仇敌忾之心,决意伸手。

  只见中年书生面色更是一寒,道:「你们自比秦中双怪如何?」

  群魔闻言立时一怔,心想:「怪道秦中双怪此时尚未返转,莫非已遭了毒手
不成?」

  大魔华宇脸上浮起一种不信之色,冷冷道:「老夫就不信你能胜得秦中双怪?」

  中年书生哈哈大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双怪现已回转万象谷,与我订
下八年后在华山芙蓉峰比剑之约。」

  大魔华宇且疑且信,喝道:「你究竟是谁?」

  中年书生立时浮出一面冰冷笑容,神情傲岸道出两个字来:「俞云。」

  声犹未落,天外三尊者同出六掌「赤煞摩伽」,蓦然见一片赤红炎热的气流,
汹涌的向俞云四周罩去,只听得金月尊者大喝道:「俞云,还我真经来,不然你
死无葬身之地。」原来俞云一现身,天外三尊者便认出他就是在酒瓯峰相遇之人,
心怯俞云一身武学绝伦,暗中互使了一个眼色,趁着俞云与华宇说话时,六掌齐
吐。

  俞云展出「玄天七星步」,一晃身就脱出「赤煞摩伽」掌力之外,那六股掌
力登时蓬的打在地面,只见火焰流泻,转眼枯枝干草焦黑了一大片,蔓烧了过去。
火舌狂吐,浓烟弥漫。俞云在酒瓯峰曾与天外三尊者对掌,深知他们「赤煞摩伽」
掌力利害,虽然自身武学今非昔比,也不敢丝毫大意,身如电闪,斜掠出去两丈
开外,冷笑道:「我俞云几时拿了你们真经,素昧平生,这话亏你说得出口。」

  金月尊者一声大喝,道:「佛爷险些被你骗了,你是雪山神魔吗?好不识羞,
快拿出真经来。」

  俞云双目神光逼射,哈哈一声长笑,道:「你认定是俞某拿了,可见你眼力
还算不错,想我将经送回你们,哼哼,恐怕今生妄想。」

  金月尊者登时变颜,向银月明月使了一个颜色,同时发出一声雷鸣般似她大
喝,六掌又吐,那暗红色气流登时由掌心外冒。怪手书生俞云胸有成策,两臂早
凝聚真力,等他们那「赤煞摩伽」掌力才冒出掌心五寸时,迅快绝伦双掌往外一
推,展出「弥勒神功」逼字诀。

  蓬地一声大响,两股掌力一接,只见天外三尊者所吐出暗红色「赤煞摩伽」
掌力,被「弥勒神功」逼得往自身卷罩过去,气流汹涌,一刹那间,将天外三尊
者罩没。但听得天外三尊者怪声嗥叫,僧袍须发全被燃着,痛得手足乱挥,那「
赤煞摩伽」易发难收,怪手书生俞云「弥勒神功」更是绵绵不绝逼出,制住他们
身形不能稍动。

  转眼,天外三尊者烧得三具黑炭一段,凶睛圆睁,只在他们自身发出的赤红
火焰内乱跳乱舞,作法自毙,死状至惨。高黎贡山四魔看得面目变色,出手又不
是,逃又不能,面面相觑。丐门三老不禁动容,暗中咋舌不止。这时嗖嗖分窜来
四条人影,乾坤手雷啸天,矮伽蓝崔戢,一元居士胡刚父女四人翩然降临,胡若
兰姑娘一对水汪汪大眼凝视在谢云岳身上,须臾不离。

  只听得金月尊者一声嗥叫:「俞云,你好狠……」俞云微微一笑,双掌霍地
向外一弹,轰地一声,天外三尊者身形立时被震飞出去,撞在厅壁上,那么结实
的厅壁,倒塌下来一大块,土飞石涌,尘雾被狂风卷上半空,天外三尊者头破直
流,已是半死不活了。

  高黎贡山四魔如非闪身得快,亦被「弥勒神功」掌力波及,虽然幸免,惊魂
犹悸的颜色尚留在四魔脸上。大魔华宇暗说:「这俞云不知在那里学来的绝世武
功,倘若动手硬拼也未必能获胜,不如自找台阶,报仇之事只有留在日后了。」

  他们均知道金钩无敌辛蒙定是中了俞云暗算,全庄好手被点穴定住,亦非俞
云无此功力,四魔均是武林巨擘,行家伸手,便知有无,这等眼力都无,焉能妄
称高人之列。当下天魔华宇抱拳微笑道:「阁下这份震古烁今奇学,无怪名动武
林,今日非动手之时,既然阁下与秦中双剑订下八年之约,届时,老朽等亦在华
山美蓉峰领教。」说完,亦不等俞云回话,匆忙转面拔身欲起。

  突听得俞云一声大喝道:「且慢。」

  四魔立时一怔,转面立定,大魔华宇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俞云微笑道:「俞某料你们泰山是不会去的,听说一部少林秘学「无相金刚
掌经」在你身上,请予赐还。」

  大魔华宇不禁色变,尚未回话,四魔华荒气得一颗秃头发红,大叫道:「俞
云,老夫等四人五十年前,已名震武林,望重天南,不想与你这小辈一般见识,
故予退让,你以为老夫等当真惧你不成。」

  俞云冷笑道:「俞云只向你兄长取回「无相金刚掌经」,要你乱跳乱叫做些
什么?」

  大魔华宇自思,以他们在武林声望,岂能一再示弱,传将出去岂不贻笑武林?
俞云武学虽然高绝,动起手未必就会落败,闻言面色一沉,道:「阁下可非少林
门下,焉能越俎代庖,以你这点武学,未必就能在老夫手下讨了好去。」

  俞云哈哈一笑,道:「你不信就姑且试试。」说着身形暴射,右手迅若闪电
向华宇扣去。

  二三四魔见俞云身形猝动,齐亮掌攻去,那知竟迟了一步,大魔华宇猝然未
料及俞云说打就打,只觉眼前一花,立时警觉不妙,振腕欲起,左肩早被俞云五
只铁指扣住,登时肩部一麻,那麻软的感觉刹那间已蔓延及全身,浑身乏力,不
由双目露出惊骇恐怖之色。

  二三四魔慌不迭的撤掌,登时楞住,俞云冷笑道:「不是念在你成名不易,
今日便废除你一身武功。」说着左掌向华宇怀中一摸,右边腰内触手奇硬,五指
倏然一翻,将那册「无相金刚掌经」取在手中,略一张望收置怀内,又望高黎贡
山四魔一瞥,手一松,冷冷道:「你们去吧,八年之约转眼就到,如八年中不能
练成一项绝艺,不如老死深山,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大魔华宇渐觉酸麻尽失,暗运气一试,毫无异状,忽然左手拇指朝天。呛琅
琅数声龙吟,剑光大盛,如惊涛骇浪地向俞云涌来,原来华宇这拇指朝天是一暗
号,四魔同时拔剑攻去,四招尽是蕴含生灭之道,奇诡无伦,风雷之声不绝于耳。

  俞云怒气陡生,左手飞天一探,登时起了一串脆响。那四支长剑只剩下半截。
四魔顿时荷荷发怔。俞云左手一撒,四截剑尖丢在地上,望也不望四魔一眼,径
自踅转身来,向雷啸天那方走去。四魔面色苍白,华宇顿了顿脚,低喝一声:「
走吧。」四魔风掣电永逸去无踪。

  正是任君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这时一元居土胡刚正在与雷啸天低
声耳语,瞥见俞云(即谢云岳)走了过来,立时住口不谈。谢云岳微皱剑眉,手
中托着「无相金刚掌经」,含笑对一元居士胡刚道:「这本「无相金刚掌经」烦
老前辈转交少林。」

  一元居士含笑接过,道:「少侠瞬跟之间,就消弥了一场武林浩劫,不然泰
山之会,又要损折不少武杯好手,老朽钦佩不已。」谢云岳正要谦逊两句,忽听
破空急啸声,跟着几条身影电射落下。

  来人正是倪婉兰姑娘同矮方朔荆方,东方玉琨姜宗耀及峨嵋玉箫侠士耿长修。
倪婉兰穿着黑绫劲装,云鬃蓬松,脂粉不施,显得憔悴异常,一双秋水双目满含
幽怨,眼眶湿润。玉箫侠士耿长修一脸鄙屑之容,瞪着谢云岳大有动手相拼之意。

  矮方朔荆方一见谢云岳,就怪嚷道:「好小子,你溜了不要紧,可把老头子
害苦了……」

  谢云岳一言不发,望了玉箫侠士耿长修一眼,身形倏地一振,穿空斜飞,两
足交互一踹,又电射了出去,众人眼中只见一溜轻烟,疾如殒星而逝。群雄均不
料谢云岳走得这般快。为之愕然,雷啸天大叫道:「老三别走,我有话说……」
倪婉兰姑娘只凄楚唤得一声:「谢大哥。」哀怨凄绝,卒不忍闻。

  那谢云岳轻功绝伦,去势何等之速,他们言尚未落,已走得无影无踪。这时,
满天阴霾,狂风四起,庄园内乔木枯枝,呼啸摇晃,一阵风过去,断枝卷起半空,
挟起尘砂蔽天。一切都异常阴沉,群雄均面色严肃,衣袂飘飞。倪婉兰姑娘双目
红肿,嘤嘤哭泣,香肩不住地耸动,伤心欲绝。

  玉箫侠士耿长修一脸铁青,喃喃骂道:「兰姑娘,这人值不得如此重视,轻
薄无耻,枉称侠士,说穿了还不是衣冠禽兽。」

  「啪」一声清脆耳刮声,从耿长修右颊发出,登时红了半边。耿长修用手护
着右颊,荷荷发怔。原来胡若兰姑娘一见倪婉兰等现身,谢云岳即冲天逸去,她
从倪婉兰,耿长修脸上神色,便判断出那是怎么一回事,忖出倪婉兰对谢云岳深
情一往,她自身何尝又不是如此,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心。此刻,见耿长修污蔑
谢云岳,身形如电射般晃出,右掌迅若电光石火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须知男女情愫发生,往往均是一见钟情,反之,亦莫不如是,耿长修虽自负
美男子,但在胡若兰倪婉兰两人眼中,起不了什么作用,胡若兰从第一眼起便由
不得心生厌恶,再出言污蔑,更是气往上撞。显然这一掌打得不轻,耿长修良久
神定,瞧出是一个美若天人的姑娘,杏眼圆睁,怒视着自己。

  耿长修眼中一亮,心内更是洞然,对谢云岳嫉妒之意更增浓厚,暗说:「怎
么她们均对谢云岳倾心颠倒?自己文采风流,百般顺从,反得不到兰姑娘半点欢
心,这是何故?」心头不由生起既生瑜,何生亮之感。他无端受辱,当着这么多
武林高人面前,颜面倏关,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面色一沉道:「姑娘无故出手
伤人,为了何故?」

  胡若兰徒然格格娇笑不住,良久粉面凝霜道:「想不到你是个金玉其外,败
絮其中的人,这一掌还打得不明白,哼。你再敢出言对谢大哥不逊,招乎你那两
只耳朵。」

  耿长修气得玉面发青,突放声大笑道:「姑娘就看得我耿长修如此一钱不值,
姑娘艺业虽然不凡,不过想取耿某双耳恐怕还不容易。」右手往腰下一搭,九条
红线霍然飞起,一柄玉箫抡在手中,渊汀岳峙,面泛冷笑。

  胡若兰姑娘看出他手上是一管玉箫,上缀九点红星。一元居士胡刚竟视若无
睹,与乾坤手雷啸天不时耳语。他知小儿女之事,片刻即烟消雾散,尤其耿长修
出言不逊,引起他大大反感。丐门三老立在混元指蒯浚立身之处,谈论如何善后
蒯浚辖下云贵川三省丐帮弟子。

  姜宗耀东方玉琨两人,总觉不便出言拦阻,一来是他们也是年青人,为着情
争不轻予介入,深恐有所误会;再因他们与谢云岳感情甚笃,对他风范无限企仰,
然而耿长修与他们同行数日,总觉耿长修量小不能容物,风范更不能相比拟,与
他俩性情格格不相入,于是甚感为难了。只有默不作声,置身事外。

  还是矮方朔飞身窜在他们两人中间,神情诙谐地摇头笑道:「怎么你两人萍
水相逢,就醋气飞天来了,究竟是呷那门子醋哇?看在我老人家面上,握手言和
了吧。」

  那知胡若兰竟不买账,杏眼一瞪,叱道:「你这疯老儿满嘴胡说八道,谁呷
醋?姑娘如非见你一把年纪,硬要你用黄河河水洗干净口咧。」

  接着玉箫侠士耿长修哼得一声,道:「身为峨媚门下,焉能受女流之辈凌辱,
荆老前辈,此事你大可不必过问。」

  顿时把矮方朔荆方僵在中间,面红耳赤,须臾神情突变十分激动,哈哈狂笑
道:「我老头子活了这大年纪,头一次挨得这般毒骂。」说着,面色一寒,向着
胡若兰大喝道:「女娃儿。不管你身后有谁?我老人家非要教训你不可。」

  胡若兰哼哼冷笑,傲然不惧。一元居士胡刚不料矮方朔竟然插身其中,大感
棘手为难,乾坤手雷啸天一跃上前,笑道:「荆老前辈,你岂不知大人不见小人
过,宰相腹中好撑船之语,此事如被人传出,徒贻量小不能容物之讥。」跟着附
耳低声道:「你知道姑娘是一元居士胡刚的爱女么?此老有名的堆缠,何况姑娘
与我老三交情迥异寻常,万一此事被你闹僵,你有何面目再见故人之子?」

  此言一出,矮方朔立变惊讶之色,附耳道:「此事当真么?老枋何惧一元,
惟恐云岳生出误会怎好,不过老朽颜面还要保全,老弟,你回去,老朽自会兼顾
双方,点到为止。」雷啸天见荆方如此固执,也未便再说,皱皱眉头,闪身一旁,
竟自与倪婉兰姑娘密语一阵。

  这时,倪婉兰垂首哭泣,胸前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自觉遭遇甚惨,是天下
第一苦命之人,身外之事,根本不加理会,似乎胡若兰与耿长修发生口角,并不
是为她而起,雷啸天的话,亦充耳不闻。雷啸天本意,是想劝倪婉兰出面拦阻,
但姑娘不加理会,亦是无可奈何,徒自发怔。

  矮方朔荆方神态威猛,须发在狂风中飘忽,一双本来眯小眼睛,这时也睁得
又凶又大,神光炯炯逼视。玉箫侠耿长修抡着玉箫闪在一旁。矮伽蓝崔戬神色十
分忧急,他知两人一交手,绝不能互无胜负,伤着了那一方都不好,直觉都是耿
长修一人搅起这种是非,不由狠狠瞪了耿长修两眼。

  耿长修此时似是横了心,见崔戬狠眼瞧他,也回报了一眼,暗道:「你这老
匹夫,对我横什么劲,你道峨嵋门下有如此好欺负的么?」

  此刻,胡若兰双掌一反,两溜蛇形金色剑光斜斜挥出,剑势如同惊涛骇浪,
迳划荆方前胸。这双剑同出,快若奔电,剑尖一元真气嘶嘶吐出,逼人心胸,显
然姑娘剑学不俗,深得一元居士胡刚绝学个中三味。矮方朔目睹姑娘出剑凌苈绝
俗,心中一凛,暗说:「此女真个不凡,我老人家如示弱,岂不被一元居士胡刚
耻笑。」当下冷笑一声,身形微扬,倏地凌空拔起,双掌凝吐「五行真气」掉头
扑下,只见满空俱是狂飙,较之天风犹有过之,激厉汹涌而来。

  胡若兰姑娘出剑本是虚招,只见她双剑霍地一收,待到矮方朔凌空扑下之时,
已是拧身错步晃了开去,莲足一点,登时穿空斜飞,两柄奇形金剑一圈一抖,撒
下金星万点,剑光如雪,漫天朝剂方罩去荆方「五行掌」一扑不中,身方落地,
便觉入眼寒光眩目,剑气罩体澈骨奇寒,心中大惊,立即仰身,双掌展出平生真
力朝上猛推了过去。

  剑气掌风眨眼就要相撞,这一碰上,两人非有一人身受重伤不可,正在危机
一发之时,突闻得一声大喝,一条身影电射地扑来,矮方朔荆方顿感自己掌力被
卸于无形,本身被一股柔和的潜力逼出去两三步。那边胡若兰亦感双腕一麻,双
剑被那人夺出手去,芳心大骇,及至身形一站定,星眼一瞧到来人是谁,不由得
双颊绽出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一般,娇媚无比。

  原来那人就是去而复转的怪手书生谢云岳,手执着两柄金剑,玉树临风,微
微含笑向着矮方朔荆方道:「荆世伯,小侄并未开罪你老人家,为何要向自己人
动起手来。」

  荆方老脸一红,小眼圆睁,怪叫道:「你这小鬼,怎说没开罪我老人家,一
面再,再而三的觑空溜走,害得我老人家找得好苦。眼前之事,不又是你引起的
吗?」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就算小侄过错,等会小侄定请世伯吃上一坛好酒,
作为赔罪总行吧。」

  矮方朔这时一天阴霾尽散,正好自落台阶,呵呵大笑道:「还是你这小子行,
我老人家毛病你全知道,见了好酒万事全休,现在胡姑娘就是打我老人家三个嘴
巴,也是白挨。」说完后,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胡若兰见谢云岳一来,气也消了,被矮方朔这么一说,不禁抿嘴格格娇笑,
只笑得花枝乱颤,妩媚已极。此刻,倪婉兰姑娘自谢云岳天外现身,顿时停住哭
泣,双目红肿,满含幽怨凝视着谢云岳脸上。

                 ※

  那日耿长修猛吸了一口真气,掠身超越在兰姑娘身前,回面笑道:「姑娘,
在下追得你很苦。」

  兰姑娘倏然止步,螓首略抬,幽幽地说道:「耿兄你追我薄命人做什么?我
倪婉兰决意青灯梵呗诵经伴佛了此余生了。」

  耿长修看出姑娘双眼红肿,蕴含泪水盈眶,一副伤心欲绝模样,立时嗫嚅喃
喃道:「姑娘,何苦来尔,耿某定为姑娘雪清此仇。」

  倪婉兰忽冷哼了一声,粉面一寒道:「你这么点艺业也配吗?今生今世你也
休要妄想。」继而自觉言语过重,随又凄惋地一笑,道:「耿兄请不要替我薄命
人烦心,我这一辈子也是愁怀难舒,矢志不渝的了,耿兄,你追来这又何苦呢?」

  玉箫侠士头顶轰地一震,僵在那儿做声不得,他直至今日,仍然不明白姑娘
与谢云岳其中到底有何渊源、误会,不过他直觉看出谢云岳并不爱姑娘,那么姑
娘又为什么如此对他钟情不渝,真是不可理解的事。男女之间,情爱纷扰,忒多
不可理解,只因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谁又令他介入其间。姑娘说得不错,谢云
岳一身功力绝顶,岂是他能望其项背,又何能牵涉其中,传入师门,徒然贻笑。
但他对姑娘之爱,痴情不移,然而姑娘从见面起,就未稍示颜色,自己卷入这场
爱情漩涡,究竟是否值得?耿长修只是扪心自问,连满头的积雪均恍若无觉。

  倪婉兰看见耿长修赧然垂首,不由泛起一丝歉疚之感。张口欲言,又不知说
什么才好,一时亦怔在那儿发呆。姑娘原把耿长修恨得入骨,如非他赶来一扰,
谢云岳哪会走得这快,即将得手的美梦,被他冲得烟消云散。

  她想到谢云岳并不是不爱她,不然,谢云岳为何天外飞来施救,不避嫌疑为
她疗伤,足见他还是爱她的,经耿长修一扰,谢云岳竟误会自己与耿长修本是一
对情侣,借故引退,也说不定,所以当时恨不能手刃耿长修。人在希望破灭时,
心情该是如何沉重,消极,恨不得立即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终此一生,于是抱
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冒着漫天飞雪走出店门。

  茫茫雪野,何去何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觉灰心世事,暗恨谢云岳薄情,
泪珠像断线般急涌淌出,因而真气不能凝聚,轻功身法亦无法施展,步履沉重,
故被耿长修发现足迹找来,两人僵着,互不发一声。此刻天色已趋昏黑,尚可见
到眼前一点景色,须臾,便将伸手不见五指了。但目前的僵局要打开,否则,真
要寸步难移了。

  忽然,雪野中由朔风传来一声声:「兰姑娘……兰姑娘……你在那儿……」

  耿长修立时警觉,张口大声唤道:「姜大哥……兰姑娘在这……」又重复了
几遍。

  刹那间,四外飞扑过来三条黑影,正是矮方朔荆方及姜宗耀方东琨三人。他
们击退贼人后,又四处追寻兰姑娘耿长修两人下落,杳然不见,只好回到客店,
经店伙告知两人走去方向,即匆匆寻来。那种风狂雪密的天气,又是那么昏暗,
穷极目力之下,才发现两人浅浅足印,耿长修一见矮方朔荆方,即说出来此经过。

  矮方朔荆方听得连连顿足,摇头叹息道:「云岳这孩子真是。」继又向姑娘
道:「兰姑娘,不必灰心,这事包在老头子身上,我们且转网客店去,明儿个再
走。」姑娘默然无语,随着荆方等人回转客店。

  矮方朔荆方数日来见兰姑娘变得慧婉和顺,逗人怜爱,一反过去刁蛮泼辣,
总觉得谢云岳对兰姑娘厌恶,未免无辜委曲了她,回到旅店,又独自抚慰了兰姑
娘一番,谆谆再三,包可成全她的心愿。一宿黎明,狂风大雪有增未已,矮方朔
荆方等人冒雪而行,取道邯郸往燕京而去。

  那日的天气,比昨日更坏,凛冽特甚,寒气袭人,狂风挟着漫天飞雪啸扫四
野,环宇笼白,五人一至邯郸,就买了骏马,登骑奔驰,马匹吼气成云,耐不住
这种酷寒天气,不时昂首「希聿聿」长嘶。

  不两日,就抵达燕京城,他们亦落在打磨厂三元老栈,这打磨厂一带旅栈洒
楼,泰半都是武林人物光顾,他们席未暇暖,便闻得什么少林四僧,宫门二杰之
事,在三元老栈怪面书生疼惩秦中双怪,啧啧称道怪面书生武功惊人,又说什么
正门纷争引起泰山群雄大会,虽然人言人殊,事实还是大同小异。

  他们五人仔细椎敲一下,认定怪面书生定是谢云岳易容。矮方朔荆方默默思
索,以他的江湖经验,便猜出了个中情形泰半,虽不中亦不远矣。当下矮方朔猛
拍了一下大腿,嚷道:「哈,这小子一定是去沧州岳家了,不然至济南也可找出
他的下落,咱们吃喝饱了,便去找他。」

  兰姑娘眉开色笑,可苦了玉箫侠士耿长修,跟去也不是,不去又舍不得兰姑
娘。这两日紧蹙的眉头,就从未舒展过,原因是兰姑娘自那日起就没与他说过话,
自己故意找着机会旁敲侧击,兰姑娘总是神色幽怨避而不谈。

  兰姑娘也有她的想法,她不忍耿长修长此痴恋于自己,她知道永不能够爱于
耿长修,为着防微杜渐计,故示冷淡,使耿长修绝了这个念头。耿长修两日来性
情变得很暴躁,不时吐出愤激的言语,东方玉琨姜宗耀不由厌恶万分,矮方朔荆
方暗暗叹气,异常同情耿长修的遭遇,他知男女情爱绝不能勉强,爱莫能助,徒
呼奈何。

  矮方朔荆方命店小二唤来一桌丰盛酒席,耿长修只是愁怀难舒,食不下咽,
荆方见状,笑道:「耿老弟,老朽等去鲁,不知有意同行否?倘若老弟有事不能
同行,这桌酒就算与老弟祖饯。」」耿长修那能听不出话中的用意,只是不忍遽
离兰姑娘,仍想挽回逆局,忙答道:「晚辈奉命下山行道,经验阅历俱浅,亏得
有老前辈随时指点,江湖经验随之大增,现既有泰山英雄大会,晚辈意欲见识名
家武学,老前辈如不见弃,自当随追骥尾。」矮方朔听得只有暗皱眉头,未便再
说。

  一行五人离了燕京,就盛传武清城郊红旗帮匪戮杀殆尽,荆方恍然明白必是
谢云岳所为。兰姑娘对荆方说道:「谢大哥这样行事,不是嫌太过份了吗?」

  荆方摇头说道:「云岳这孩子身世太惨,未免性情养成孤独偏激,你若知道
云岳身世,就不能说他行事太辣手了。」

  兰姑娘苦苦寻思,终于想出谢云岳必有一番可悲的身世,对于自己薄情,是
由于他偏激的性情所引起,不由对他暗起同情之心。风雪满征途,到达沧州赵康
九家,讯明赵康九落在济南源盛镖局,荆方昔年也与源盛总镖头高子龙有过数面
之缘,五人迳赴济南大明湖畔源盛镖局。从高子龙口中得知谢云岳已去辛庄,这
又才赶到辛庄。耿长修不料一念情痴,为他带来大祸。

  耿长修自那日被谢云岳仅一招,玉箫便被夺出手去,飞插树干,那份惊人的
功力,现在想起犹有余悸。当下见谢云岳迈步过来,面色紧张无比,玉箫一抡,
蓄势待发。乾坤手雷啸天见谢云岳眼蕴杀机,深知金顶上人护犊有名,唯恐谢云
岳又引起了一场纷争,便大叫道:「老三,耿老弟方才出言无心,你不可伤他。」

  谢云岳充耳不闻,身形一动,便落在耿长修身前不足三尺处。耿长修大喝一
声,疾如狂风暴雨似地当先攻出九箫。蓦见狂风尘砂中,掠起一蓬红红箫影,往
谢云岳全身罩下,端的奇诡凌厉无比。谢云岳面蕴冷笑,身形一晃,竟穿入那蓬
红点箫影中,怀中掣出那柄夺自沈上九的寒铁折扇,嚓嚓晃了开来,由下往上斜
斜挥起。这一式展出,虽然表面略无异处,骨子里却暗含「轩辕十八解」精奥招
术。

  耿长修顿感一片无形潜气撞来,立足不住,踉跄被迫得连连后退,手中玉箫
几欲脱手飞去,不禁大惊,闪身斜掠,立起一招「大鹏展翼」,只见一片箫影如
山削去,招到中途,突又变为「玄乌划沙」,迳望谢云岳胸前点到,飞快绝伦,
劲风锐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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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一声冷笑,折扇霍地一圈,俟玉箫堪抵胸前之际,迅速以扇柄迎着玉
箫一敲,铮地微响,耿长修顿觉手腕酸痛欲裂,把持不住,玉箫登时被震出手中,
飞落草内。耿长修犹图挽转逆局,左手倏向谢云岳右臂砍去,威势绝强,出手迅
快。

  谢云岳比他更快,左掌疾翻,施展「轩辕十八解」制龙手法,倏忽之间,已
扣住耿长修左腕,一扣一挥,只听耿长修大叫一声,凌风翻了出去四五丈,摔在
地上。虽然耿长修并未负伤,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双手向怀中飞快一揣,身
如电射凌空扑下,两掌一扬,只见一片凌厉劲风挟着满空黑星急如骤雨向谢云岳
打来。

  耿长修这一拼死飞击,引起谢云岳的杀机,浓哼一声,挥出一掌「弥勒神功」
逼字决「怒潮山涌」,迎着耿长修身形推了过去。只见那满空黑点立时回敬了回
去,刹那间全打在耿长修头面全身,立时耿长修惨叫得一声,跟着身形亦如断线
之鸢被「弥勒神功」撞得翻了出去,蓬的一声大响,捧在一棵大树底下,昏迷不
起。

  群雄大感骇然,倪婉兰虽不爱耿长修,但认为他们两人之争是由自己所引起,
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耿长修那一声惨叫,触耳惊心,情急之下,身形一
掠,跃在耿长修身前,看了一眼,急用双手掩面,叫道:「谢云岳,你好狠……」
跟着嘤嘤啜泣。

  群雄齐都掠在耿长修身前,只见耿长修一张俊脸,被自己发出的黑蒺藜嵌入
其内,像蜂巢般,狰狞可怕,人也昏迷不醒,脸上渗出丝丝黑血。谢云岳慢步近
前寻视,见耿长修如此惨状,心内不无侧然,忖道:「天啊,但愿我此事没做错,
其实他是无辜者,势逼如此,无可奈何。」两眼凝视在耿长修脸上,默然无语,
表情异常严肃。

  雷啸天紧皱双眉道:「老三,你这是怎么搞的?」声色俱厉。

  一元居士胡刚立时向雷啸天使了一眼色制止,免得谢云岳下不了台,原因是
谢云岳与耿长修动手之初,胡若兰即猜知是为了金顶上人之故,低声对其父胡刚
告知详情,胡刚对谢云岳此举虽不以为然,但极同情谢云岳此种遭遇,逼不得已
而为之。

  雷啸天见一元居士眼色,心知有故,顿时不语。矮方朔大感为难,说也不是,
不说又不是,眯着小眼直摇头。倪婉兰见了谢云岳神情冷漠,无动于衷,遂幽怨
的说道:「谢大哥,你千万别为了我,对他下此毒手,他并没有说你什么呢。」

  谢云岳望了她一眼,冷冷说道:「谁说是为了你,真要如此,我才犯不着咧。」

  一言刺伤了倪婉兰的心,眼圈一红,粉面铁青骂道:「谢云岳,姑娘悔不该
认识你这冷面毒心的男人……」霍地拔剑在头上割下一绺青丝,甩向谢云岳,娇
躯一扭,便向庄外掠去,霎时无踪。

  谢云岳接住一绺黑发,神色黯然,须叟,缓缓弯下腰来,朝耿长修飞快地点
了七指。只见耿长修悠悠醒转,一睁眼,见是谢云岳立在面前,举口大骂:「谢
……」只吐了一字,谢云岳面色一寒,大喝道:「你再敢口出不逊,我就令你求
死不得,求生不能,哼哼。你如不服,便请金顶秃驴代报此仇,谢某五月端午准
在长白环碧山庄等侯。」

  耿长修闻言气极,放声狂笑,那脸上伤处迸出黑血,淌流满面,宛似厉鬼,
狰狞可怕。那笑声含蕴着无比之愤怨,辛酸,良久笑定,突厉喝道:「好,五月
端午,耿某定与家师去长白解决。」说完,连玉箫也不去拾,「一鹤冲宵」如飞
掠去。

  谢云岳望着耿长修将逝去的身形,喃喃自语道:「但愿我未做错。」声如蚊
蚋。

  矮方朔荆方突须发怒张,面露愤激道:「云岳,你行事未免太乖张了点,倪
婉兰这丫头慧婉贤淑,痴情于你,你岂能如此伤了她的心,耿长修与你又非深仇
大怨,情爱纠纷,难免发生龃龉,为细故而结大怨,量仄不能容物,我老头子看
你将步入你父后尘,不可救药了。」

  谢云岳望了矮方朔一眼,欲言又止,只苦笑了笑,昂首仰望暗淡云天,默然
无语。一元居士胡刚含笑走近,道:「荆兄,你可错怪谢贤侄,事非如此简单。」
遂朗声将宫门二杰所言一一解说。

  在场群雄均都恍然大悟,矮方朔荆方露出惊疑的眼光,道:「金顶秃驴也参
与其事吗?难怪我去年上峨嵋,他竟心虚避不见面。」说此一顿,继之小眼一蹬,
精光暴射,向着谢云岳道:「贤侄,你行事未免太不考虑,金顶秃驴我也不容他,
你尽可去峨嵋找他本人,何必向耿长修出气。」

  谢云岳道:「小侄下手自有分寸,那是他自寻,何能怨小侄,再说峨嵋山中,
金顶门下少说也有百十人,小侄找去,难免大开杀戒,不如激他寻来,了结此仇。」

  矮方朔朗声大笑道:「反正你说话总有理。」继又面色一怔,道:「我老头
子应允了兰姑娘的事,非要办到不可,现在我就去燕山寻她去长白,小子你再伤
她的心,我老人家头一个不答应你。」说着,回面对姜宗耀东方玉琨道:「小伙
子,你们如无事,伺妨陪我老人家走走。」

  东方玉琨等两人当时应允了,走来与谢云岳笑道:「谢兄,小弟等寻到了兰
姑娘后,即赶去长白再作畅叙。」

  谢云岳赧然一笑,抱拳道:「有劳二位了。」矮方朔与姜宗耀东方玉琨与众
人作别而去。

  一元居士胡刚这时笑道:「老朽同小女也要去一趟嵩山少林,送还无相金刚
真经,再去长白。」说着对雷啸天作一眼色,雷啸天会意含笑点头。

  谢云岳心中打鼓,已瞧出了八分是什么事情,当下一元居士胡刚率着胡若兰
姑娘慢步走去。胡若兰神情甚是不舍,脉脉含情凝视了谢云岳两眼,似是无可奈
何的走去。九指神丐苍玺挟着一息奄奄的混元指蒯浚,微笑道:「雷老二,你还
生我苍老化子的气是不是?」

  乾坤手雷啸天诙谐的哈哈一笑,道:「只怪我雷啸天屈居老二,焉敢生大哥
的气,大哥你们要赶回燕京开香堂正门规,只管先行,一俟事了,雷老二自会找
你。」

  苍玺道:「好,三弟你行止如何决定。」

  谢云岳道:「小弟需赶往塞北牧场,再去长白,大哥,你我再图相见吧。」
九指神丐苍玺点点头,与星河钓客竹杖叟如飞驰去。

  此刻矮伽蓝崔戬走过来向谢云岳致谢脱囚之德。谢云岳大笑道:「崔大侠,
你我交情本非泛泛,道义之交,这点小事何谢之有。」说着微微一顿,指着天外
三尊者三具尸体,又道:「看来崔大侠尚须留此善后,有劳将他们代为收殓,至
于那些被点住穴道的人,六个时辰后自会行动自如,功力在三个月后才能恢复,
在下尚有事不克久留,待南返时顺道再至泰山大侠宝庄晋谒吧。」

  矮伽蓝崔戬笑道:「崔某准在蜗居恭候。」

  谢云岳雷啸天两人向崔戬作别,走出庄外,谢云岳忽对雷啸天道:「二哥,
你先赶去塞北牧场,小弟尚有一事未了,一俟办完即刻赶去。」

  雷啸天眨眨眼笑道:「好,我雷老二不怕你骗,你如到得迟了,招呼两位弟
妇不能饶你就是。」说着腾身一跃,施展上乘轻功,狂奔而去。

  狂风啸掠,彤云涌飞,阴霾苍茫,寒鸦噪林,分外萧瑟凄凉。谢云岳驻足眺
望移时,心中百感交集,顿起孤独之感,新仇旧恨纷涌胸头。正是旧恨春江长流
不尽,新恨又是云山千叠。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才放步走去。

  济南城北有鹊华二山,冈岭相连,隐隐若长堤,城南则千佛山高峙,环其三
方,所以济南的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缘城诸水,皆由南山下注,而为北面山冈
所束,流路缩狭,因之随地涌出,故济南有七十二泉之胜,其中以趵突为冠。

  趵突泉,在南关,距城里许,俗称峨英水,又名爆流,泉眼四射,中间三泡
迸发,高可盈尺,起伏不休,冬夏如一,泉极清冽,因其地均为沙质,故不为泥
所污。在趵突泉上,有峨英祠,建筑窳败,已呈半颓,这日,天交未正,在峨英
祠跑出一个梳丫角小冲天辫的小童,一手挽着木制水桶,直冲而下,停在趵突泉
边,蹲下在桶内取出木瓢舀水,一瓢一瓢倾入桶内。

  这小童年纪约七八岁,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又黑又圆,惹人怜爱,衣
服显得有点单薄,不时在寒风中瑟瑟轻抖。原野上一片肃杀,趵突泉附近的榆树
白杨,枝叶凋零殆尽,狂风掠过,掀起漫天尘砂,沙沙作响,天气一夜转变,显
得十分枯燥,萧条,昨日的那一丝盎然春意,竟荡然无存。

  行人几乎绝迹,仅有小童一瓢瓢地盛水,看看水桶盛了一半,便停手不杓,
自言自语说道:「看样子,我还要再跑一趟,无论如何我没有这大力气,提一满
桶上山,那瞎眼老道婆可恶得很,厅后水不用,干吗偏要用这泉水?」

  「小朋友,要不要我与你帮忙?」小童身后忽起了一声问讯。小童倏然一惊,
风快立起身来,四面一望,见是一面相极英俊的少年,露出了一列编贝微笑望着
自己,神态十分迷人。

  他不知怎样,总觉得这少年与自己投缘,一见面就生亲切之感,不禁仰面问
道:「大叔,你是谁,我怎么没看见你来哩?」

  那少年露齿笑道:「我姓谢,你姓什么?你就住在山上峨英祠内么?」

  那小童点点头道:「我就在山上祠内!我姓乐,单名扬,谢大叔,你叫我扬
儿好啦。」

  原来那少年就是名震武林的怪手书生谢云岳,离开辛庄飞奔峨英祠,见小童
下山提水,他看出乐扬根骨奇好,不觉动了爱念,走在乐扬身后,细察乐扬举动。
他听见乐扬自言自语,暗惊黑衣玄女门下怎会觅得此一上乘人才,看样子还没学
会半点武功,明珠暗投,来免可惜,收在自己名下,假以十年,必可在武林中大
放异彩,若听任他习那苗岭武学,他年必又是一个武林魔头。

  谢云岳打量乐扬一会,问道:「扬儿,你可是久居此地么,你的父母咧?」

  乐扬眼圈一红,摇头道:「扬儿父母死了,被人杀死的,当时强盗也要杀我,
结果为这蛾英祠的瞎眼老道婆救下,随来这里有一年了。」

  谢云岳听后沉吟良久,才道:「那么杀你父母的仇人,一定为瞎眼老道婆杀
掉是不是?」

  乐插摇摇头,道:「我看瞎眼老道婆与杀我父母仇人是同路,当时我被吓昏,
后来才逐渐苏醒,听见老道婆与仇人发生争执很久,结果仇人说:「既然你看中
他的资质,那你就收他好了。可千万别泄露秘密,到那时别怪我心辣手黑。」瞎
眼老道婆冷笑道:「谁会泄露秘密,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我苗岭门
下也并不怕你!」只听仇人呵呵大笑,声音远去,我假装昏迷,那瞎眼老道婆挟
着我到了此处。」

  谢云岳恍然悟出这乐扬父母与江湖人物结下仇隙,才遭杀戮,当下又笑向道
:「这瞎跟道婆对你还痛爱不?」

  乐扬张着大眼痴痴看了谢云岳一会,忽笑道:「谢大叔,不瞒您说,到这一
年扬儿就没与生人说一句话,瞎眼道婆似不喜欢我,总是那么死冰冰地疾言厉色,
再说扬儿疑心她就是杀父母仇人之一,打心里就透着厌恶,何况……」

  乐扬正说得津津有味时,忽见谢云岳使一眼色制止,心中一惊,抬眼觑掠,
只见瞎眼道婆已飞步下山,走在半中腰乐扬脸上变色,急低声道:「谢大侠,您
快走,我只推说您是询问路径之人。」他这一说,立时猜出这谢大叔是身负武林
奇学高人,不然,谢大侠背立峨英祠,何以能察觉道婆下山,这一想透,满面惧
容一扫而空。

  转眼,老道婆已掠在谢云岳身后定住,而向乐扬厉声大喝道:「扬儿,命你
下山取水,竟敢违我之言向生人说话?」

  乐扬积威之渐,悸惧之色顿现于眉目,吞吞吐吐说:「这……这位大叔向…
…我问路,扬……儿推说不知……」

  道婆大喝一声,道:「胡说,什么大叔,还不回山。」

  谢云岳缓缓转过身躯,只见距身不足三尺之处,立着一个灰衣老妪,满头灰
白鬓发,左目已眇,鸡皮千层,一脸狞恶之色,显然是一邪恶之流,遂冷笑一声,
道:「这小孩是你什么人?怎敢向他如此疾言厉色?」

  老老道婆见谢云岳目中神光不可逼视,情不自禁地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暗
说:「我只道他是过路的士子,不想竟是一个身负内家绝学之人,从他双眼露出
如电神光推测,显然必是武林高手?」但自负武学惊人,祠内尚有一个武林传闻
色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不由勃然大怒道:「我老婆子的家事也要你管?看你可
是有点活得不耐烦了。」说着错步一晃,探臂抓向乐扬,出势宛若电光石火。

  那知谢云岳比她更快,老道婆五指堪一触在乐扬衣襟,已被谢云岳指风扫过
右肘「曲池」穴,痛得闷哼了一声,飞身暴退出去两丈左右,那张鸡皮老脸顿现
惊容。只见谢云岳发出一声极其阴峭的冷笑,道:「少爷向来见事就要伸手,你
这瞎眼道婆也不例外,我只问你杀死乐扬父母的凶手是谁,快说。」那瞎眼道婆
闻言突转狞容,猝然身形暴射扑到,一片劲风尚夹着满天花雨暗器电闪风疾而来。

  道婆虽眼眇,但心不瞎,闻言知面前少年并非易与,今日遇上辣手劲敌,如
不猛施煞手,必不能全身而退,心念一动,即施展数十年内外双修的苗岭绝学「
透山掌」,尚挟着满天花雨数十件暗器而去,心料这「透山掌」发出的劲风是无
坚不摧,力能开山碎碑,比玄门罡气不为少逊,何况这数十件暗器中均蕴有恶蛊
剧毒,面前少年纵有盖世武功,也不能面面兼顾,只一稍沾便是死路。

  她那知技逊一筹,满盘皆输,只见谢云岳面寒似水,双足一点,人如闪电似
的往「透山掌」劲风中撞来,数十件暗器登时被撞飞四射,心正大骇之际,谢云
岳双手如风已分扣在自己双腕上,蓦觉一阵剧痛,不禁神智一昏,只惨号一声,
便自颓然倒地。

  忽闻得峨英祠上起了一声清啸,啸声中一条黑影凌空飞泻。谢云岳在啸声一
起,即知是黑衣玄女殷玄薇所发,早是「弥勒神功」护满全身,翻掌凝势,只见
殷玄薇身形电泻而下,半空中打出一片刚柔并济的罡力,直望自身逼来。风雷之
声嗡嗡不绝。

  这种凌空下击,威势不啻雷霆万均,无异排山倒海而来,谢云岳尽管功力绝
世,心头不无微凛,身形错开一步,左掌打出一掌「弥勒神功」之「柳絮无力」,
卸去逼来罡气,右掌迅出弥勒神功逼字诀「怒潮山涌」。出手之快,迅捷无伦。

  黑衣玄女殷玄薇半空中立感自己发出的罡力被卸于无形,更觉一片类似禅门
降魔无上般若功力逼上身来,侥是她功力精深,也感气血微逆,心中大惊,知不
可硬接,就势斜飘出去五六丈外落下,身如飘叶,诡异罕赌。

  殷玄薇才一沾地,便看清那人是谁,微噫了声,那娇媚的面目上,立泛上春
花般鲜艳的笑容,格格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你还横什么?只差两三
个时辰,你那满身功夫都废了。」

  谢云岳剑眉一桃,沉声道:「所以我来向你讨取解药来了。」

  殷玄薇又是妩媚格格一笑道:「你到自信得紧,本仙子不给又待如何?」

  这句话显然是真,假若殷玄薇撒手一走,谢云岳岂不大望成空,不过谢云岳
经本身三昧真火,用搜宫过穴法将盅毒已然烧尽,虽然他不自知,但事前已想好
一个对策,不怕殷玄薇不给独门解药,当下微笑道:「殷玄薇,你别有恃无恐,
你也中了少爷「戮脉神指」,三月内你四肢逐渐瘫痪,功力全失,难道你在苗岭
走火入魔,多年来心火焚身之苦还未尝够么?」

  果然此言一出,黑衣玄女殷玄薇花容惨淡,美目中射出凶光叱道:「本仙子
是什么人?岂是你说鬼话诳得倒的。」

  谢云岳见她色厉内荏,心知这一攻心之策已收效一半,面色愈加从容,朗目
微微一翻,徐徐说道:「你如不相信,可试运真气通行十二经,我猜知你运至肺
经乳根时,必有阻碍,你不妨试试,我绝不乘人之危。」

  殷玄薇心中大惊,知谢云岳说话一定信而有征,遂冷笑道:「我也不怕你觑
空出手,你那身上盅毒才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要发作,纵有解药,若不经我指点用
法,也是无效。」说完后,便盘膝坐下行起功来。她那护身罡气已密布全身,对
方只要近身五尺,立即发觉,故而她有恃无恐。

  这时乐扬蹑近谢云岳身前,低声问道:「谢大叔,你中了她的盅毒这是真的
吗?」眼内蕴着真诚之色,谢云岳笑笑,拍拍他头立说:「扬儿,你放心,且退
开免有误伤。」乐扬依言走出丈外,一瞬不瞬地望着殷玄薇。

  谢云岳闯荡江湖一年,深明江湖鬼蜮,险诈无比,步步都有杀机,因而经验
阅历随之大增,故他对起敌来,快、狠、准三字兼而有之,当之莫不披糜,最近
他又学来了一个诈字,当然,一半是他性格使然,其余确是他经验得来,尤其在
千丈渊一役,更令他有所警惕。

  他现在向殷玄薇所说,就是兵不厌诈的妙策,其实说他所说是真,也并不虚
假,田为他身负上古绝学「轩辕十八解」,谙晓人身气血,十二经流注部位,此
刻正当辛日末时,空穴必当肺经乳根,又是气血逆行,至乳根穴时定然有所阻碍
的,这在武学高手而言,大都晓若指掌。黑衣玄女殷玄薇岂能懵然无知,但为谢
云岳虚声恫赫,不得不有所凛惧。

  人在疑心生暗鬼时,不知不觉便为所中,任是一等高人,也无法不坠入术中。
谢云岳,面带微笑,右手骈起两指,暗藏袖内,凝运平生功力含于指端,蓄势待
发,眼见黑衣玄女殷玄薇真气已逼运到大肠贤宫「阴都」穴时,指端登时透出一
丝无形劲风直射在殷玄薇「幽门」穴上。殷玄薇只觉气血运过肺经时,除略有阻
碍之外,并无半点不适,心正起疑,蓦感胸前一凉,气血逆撞,似碰到一层钢壁
般,人也身不由主地震得弹起四尺。

  这一来,无异是向殷玄薇敲打丧钟,立起身来,玉容惨淡,目含愤怒道:「
罢了,今后我殷玄薇永不出山,绝意江湖了。」说着取出一只小玉瓶跚跚走前,
递在谢云岳手上,又道:「这瓶丹药,共四十九粒,留着身旁无用,一并送与阁
下,此丹不仅百蛊可解,而且疗治内伤咀是有奇效,阁下留着行道江湖吧。」说
罢一双剪水双瞳凝在谢云岳脸上。

  谢云岳知她耻于出口请自己解穴,闻言知是出于真诚,于是微笑道:「殷仙
子一念向善,便可上格天心,在下实是钦佩。」说着,凌空在殷玄薇脚前点了九
指,又道:「在下习这「戮脉神指」,只以尚未全部悟澈奥蕴,故易发难解,方
才在下飞点九指,仅解得一半,恐怕殷仙子日后不能太过耗费真力,否则,当时
就得走火入魔,在下他年若能参悟解穴精微,定当遣山解这穴脉,以赎罪惩。」

  殷玄薇黯然一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身百年痴迷至今才大梦方醒,
大德难报,何能言罪呢。」说着微微稽首,徐徐回身走去,身法如同行云流水,
雍容雅穆,霎那间消失在漫天尘砂中。

  谢云岳望着黑衣玄女消逝的身影,默默若有所思,忖道:「我方才向她凌空
点了九指,其中一指是谨防她口不应心,点她肾宫「章门穴」,每当午夜子时,
就会气血逆窜,功力暂时丧失,只要收摄心神,便无大碍,自己施用诈术,于阴
德有亏,为防微杜渐计,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寻思之间,突然,乐扬急急跑到谢云岳身前,手指着瞎眼道婆,张着大眼嚷
道:「谢大叔,你看那道婆又活了。」

  谢云岳循声寻视,果然道婆手足在缓缓伸展,躺在地下,单眼露出凶光,于
是笑道:「扬儿别怕,大叔存心不让她死,否则你那杀父母之仇怎样能报。」说
时走向道婆身前。

  只见瞎眼道婆挣着立起,面带狞笑道:「你别想从老婆子口中问出一句话,
此仇只要老婆子一日不死,总能报还,我们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着就要启步走去。

  「且慢」,一声闷雷似地大喝,出自谢云岳口中,瞎眼道婆立时怔住,面露
惊惧之色,但见谢云岳喝道:「你别以为几句江湖场面话,就可交代,少爷向来
不听这个,你若敢不说出杀死乐扬父母的是谁,即令你受那心火焚身之苦。」

  瞎眼道婆冷笑一声道:「婆老子素来硬朗,宁折不弯,别以为老婆子输招就
示弱讨饶,那不过是技不如人之故,算得什么。」

  谢云岳闻官朗声大笑道:「少爷首次遇上你这硬朗的,佩服佩服,但口说无
凭,只要你能忍得住搜魂手法半个时辰,少爷绝不再在你口中问得一句话。」说
着飞探右臂,迅绝无伦点了道婆十一处阴穴。

  瞎眼道婆猝不及防,被谢云岳点上了,只觉穴道一冷,被点上穴道中均生出
一缕软绵绵气流漫延全身,移时浑体酸软无力,身形渐望下坠,终至瘫在地上。
那软软的感觉极为难受,恨不得有人在她身上用铁锤猛敲才好过,道婆睁着独眼,
紧咬着嘴不发出一言,欲待强忍过半个时辰,便可脱身。

  哪知酸软过去,突又从脊臂中窜出来一股奇麻,尚夹着针刺点痛,一霎那即
延至全身,猛感那种奇麻,宛如万蛇啮心,群蚁蠕行,更有那种刺痛令她全身肌
肉跳跃,这份难受非笔墨所可形容,比死都要难过,恨不能用手扒开自己的心抛
掷丢掉,但四肢无力,亦是莫可奈何。道婆淌汗如雨,面色灰白,不禁哼出声来,
继而怪声嗥叫,随风回荡不绝。

  谢云岳冷笑道:「我这搜魂手法特别,侥是铜打铁浇之人也熬不住,更利害
的还在后面,我就不信你真个有此熬刑本领。」

  古语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谢云岳此种搜魂手法比三木尤有过之。
瞎眼道婆正在生死不能之际,听说更利害的还在后面,不禁神魂皆铲,面容惨厉,
努着独眼,张口嚎叫。谢云岳知她有心求饶,但苦于惨嗥无法吐出声来,笑道:
「我早知道你必不能忍受,其实你这又何苦。」说着迅若电火地探手飞点了道婆
「幽门」穴一指。

  道婆立感那份难受的感觉,转瞬便消失无形,只是全身瘫痪,依然不能着半
分力,痛定思痛,躺在地下终于将事说出。原来乐扬之父乐文麟昔年是川南叙州
知府,一清似水,干练有为,川南本是汉番杂处之地,匪盛横行,萑苻不靖,劫
杀淫掠,无日不有,乐文麟目睹这种无法无天情形,如置之不理,则难为百姓父
母,故重金礼聘两位名捕,缉捕盗匪。

  其时岷江大盗闹海蚊万腾龙,横行岷江水路,手下的弟兄无数,积恶如山,
乐文鳞与两名捕设计兜捕,费尽周折,才予成擒。万腾龙手眼通天,贿金巨万,
川抚密令乐文麟设法开脱。乐文麟耿介不阿,因此发生诋龉,不安于位,致仕还
乡,两名捕亦护陆乐文鳞回牟平后,另谋镖业作别而去。

  自乐文麟致仕,继任知府受川抚密令将万腾龙死罪判成囚禁,三年后再释出,
万腾龙无时不欲报此仇,其时手下弟兄已散零殆尽,岷江水路已易盗首,灰心之
余,愠乐文麟入骨,故由川东来鲁,瞎眼道婆为其多年旧友,邀她相助,万腾龙
先尚恐两名捕随侍乐文麟,不想竟顺利之极,略无阻碍,便将乐扬父母杀害,其
时乐扬因惊恐过度致昏死过去,万腾龙先还要将乐扬一并杀掉,以除后患,瞎眼
道婆爱上他资质,想收乐扬为徒,两人发生争执很久,万腾龙才让步首允,但密
嘱不得泄漏。

  行凶时,因在深夜,万腾龙与瞎眼道婆均易装蒙面,突然下手将乐文麟夫妻
与仆佣杀死,乐扬受惊过度昏死过去,瞎眼道婆与万腾龙争执时,怎料乐扬已醒
转过来,听出两人口音。后来,瞎眼道婆进房点了乐扬睡穴,带至峨英祠内救醒,
对乐扬说他一条性命是其救回,行凶匪徒逸去无踪。

  乐扬聪明机警,他知道此时一露不信任颜色,便是杀身大祸,对道婆唯唯诺
诺,分外恭顺。此后乐扬沉默寡言,轻易不苟言笑。瞎眼道婆生性多疑,目光又
厉害,见状不由起疑,心料乐扬多半知道详情,便设法套问乐扬当晚情形,只一
套出知情便予杀却,但乐扬始终坚持当晚见得蒙面人举刀杀其父时,便吓昏过去,
之后便在峨英祠方醒,其中情形一概不知。

  瞎眼道婆将信将疑,还是不放心,尚待察视三年后,方传授武功。最近黑衣
玄女殷玄薇来峨英祠,见乐扬天赋特好,想带回山传授本门绝学,光大苗岭一脉,
与瞎眼道婆密议之下,同意再察看半年才送往苗岭。乐扬在峨英祠一年,无时无
刻不在瞎眼道婆监视之下,乐扬也无时不刻在惴惴颤颤,提心吊胆中,今日不知
为了什么缘故,见谢云岳便生出信托之心,而瞎眼道婆也与殷玄薇多说了几句话,
出得祠来已是来不及了。不然,当时发觉制止,或可挽救,不过谢云岳存心是找
殷玄薇而来,此事也不能不拆穿。

  天理昭彰,冥冥中自有定数,谁谓上天无果报,瞎眼道婆表面土是着祠人,
暗中却是尼山匪寨一家舵主,负责探听济南地面进出财货与镖行获镖情形,故鲁
省境内杀人劫货事件,即有泰半跟瞎眼道婆有关联。

  谢云岳明了个中情形,便喝问道:「那么万腾龙现在何处?」

  瞎道婆摇头道:「这个老婆子不知道,万腾龙自杀死乐文麟全家后,便不知
所踪,不过老婆子知道,万腾龙其人才三十多岁,说不定另投名师习艺,或是改
名换姓隐匿僻处,因为年来武林中并未听说过有万腾龙其人。」谢云岳面色顿寒,
右掌轻轻一挥,五指透出劲气,直向瞎眼道婆面上压去。

  瞎道婆只觉五官一逼,微哼了声,颓然归西。谢云岳别面一瞧,见乐扬呆立
趵突泉旁,红着眼一言不发,心中替他难过,暗想:「此子遭遇与自己大致相同,
不如带返长白造就,以后才命他了却大仇。」想定,将瞎道婆放在一丛枯草中。

  突然,乐扬奔了过来,扒在地下叩了三个响头,满面流泪道:「谢大叔,扬
儿想拜你为师,习成绝艺后,天涯访仇,请大叔成全扬儿心愿。」谢云岳点头微
笑,乐扬高兴已极,改口称师,二人往北而去。

  长风嘶啸,彤云涌飞,两人身形渐隐入暮霭中。在察哈尔的多伦城郊,原野
一片积雪,白得耀眼眩目,一直延伸在天边,空旷无际。这日虽未降雪,但寒气
侵骨,云层灰暗,显得无比的肃杀,凄凉。原野的风在平日已够大的,隆冬韧春
时更是如同怒潮飞劈,海啸排浪,不断的呼啸翻掠,冰粒雪片为狂风卷起半空,
又急掠而下,宛如万马奔腾,激起漫天白尘,行人对此无不畏之如虎,当之即遍
体鳞伤,所以旅客均穿戴厚重皮裘。

  这日正交申未时,刚刚停了雪,几乎是路人绝迹,鸟兽尽蛰,狂风也趋静止
了,所见的均是一片死寂,但天际远处,竟传出一阵马匹踏着薄薄冰面得得蹄声,
冲破这片寂静,渐渐隐约可见两人两骑飞驰而来。奔到近处,只见骑士均是穿戴
皮帽皮衣,仅露出眼鼻口三处,其中一人似为一幼童。

  两骑神骏非凡,鬣毛高耸,吐气成云,毛片尽湿,显然经过长途奔驰。两人
几乎是平贴着马背上紧紧拉着辔头。突然一骑上人「呵啾」一声,两骑登时煞住
文风不动,身直了起来,只听得他笑道:「扬儿,今日天气特别好,如果降雪,
怕没有这样好走,多伦城离此仅只四十里,不消两个时辰便到了,你饿不蛾?取
出干粮吃饱后,继续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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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童挺起身来摇头道:「师父,我不饿,不如到了多伦城再吃吧。」

  那人点头笑说了一声,「好。」这两人正是怪手书生谢云岳及乐扬,自离济
南后,兼程赶赴察北牧场,不三日,便出了长城。

  这时,忽骤起一阵狂风,挟着漫天冰粒汹涌袭来。马匹一阵惊嘶,四蹄乱跃,
只听乐扬发出一声惊叫,人也被吹飞离马背,向左侧抛了出去。谢云岳见状大惊,
大喝道:「扬儿别慌。」声出人也电射飞出马背,向乐扬将坠的身形扑去,堪堪
临近,迅快地探臂一捞,把乐扬挟在手中,使出千金坠身法落地,在强风中屹立
着,四面一瞧,那两骑马早跑得无影无踪。

  皆因雪野上狂风一起,非经一天半日不得停止,那掀起的潮涌冰粒,宛似浓
雾浪花,将四外的视线却遮没了,最好的眼力,也不过能看清周遭三尺方圆,更
有风声啸霸涛,怒潮澎湃,听觉根本不发生作用,是以非但听不出两骑马蹄声方
向,而且看不出它们奔逝的身影。

  谢云岳不由一阵发怔,他知这场风一掀起后,跟着来的就是一场大雪,有时
尚夹着拳大的冰雹,无际无休,自己虽然并不怕,扬儿可经受不住,何况马匹一
失,视野被遮,一片茫茫无际,不辨东西南北,方向一岔,不被饿死也要冻死。

  乐扬紧依在谢云岳身旁,伸面瞧出其师一双眼珠发怔,不禁脱口说道:「师
父,马匹已经走失了,急也没有用,既然多伦城相距不远,我们只好步行,扬儿
还挺得住。」说时强风冲口,立起一阵呛咳。

  谢云岳苦笑了一声道:「你真看得大容易了,我们在长城口买下这两匹马时,
马贩子说两马熟识此条通往多伦的路途,又保证这一半天不会起风,所以为师放
胆前来,但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保证,马贩这次出言不准,不能怪马贩,然
而马匹一匹,似此茫茫一片,不辨方向,叫为师何去何从?等下风雪更大,简直
不能行走,怎可不急?」

  乐扬默然无语,忖道:「如非自己两手抓得辔头发酸,放手休息一会,不然
何致被强风刮离马背,连累师父坐骑亦同时逸去。」心头这份难过焦急,较谢云
岳犹有过之。

  果然狂风愈来愈大了,急剧怒啸刺耳,挟着手掌大的雪片漫天匝地而来,飞
涌飘舞,两人身形也站立不住,只是前后摇晃着。寒气凛冽,侵骨如割,两人都
身穿厚厚皮衣,谢云岳已练成寒暑不侵的地步,皮衣可有可无,仍微觉有点寒意,
但乐扬手足几乎冻僵,有点打寒噤,微微颤抖,鼻水希悉希悉的流出。

  突然,谢云岳道:「扬儿,我们继续走吧!纵然方向不对,也强似呆立这儿
……」说着顿时止住,似觉出乐扬寒颤情形,忙道:「扬儿,你盘膝坐下,照我
前日所授的「归元吐纳坐功」气运一周天后再走吧。」

  乐扬依言盘坐下行功,谢云岳则坐在他身后,两手扶定乐扬双肩,两人顿时
在此冰天雪地中入起定来,同入忘我境界。一盏茶时分过去,谢云岳睁开目来,
细瞧乐扬仍然双眸紧闭,精华内敛,看样子乐扬已深得坐功其中三昧,不由点点
头,暗道:「此子根骨禀赋均达上乘,以自己的功力不难助其速成,但自己不愿
他蹈「得之甚易,好胜恃骄」之辙,还是循序渐进,晚成大器来得好些,在宝华
山时,尝闻恩师明亮大师说过,能随遇而安者,天不能用,能造就人材者,天不
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后世者,天不能绝,每每思斯言,不禁惕然于胸,今日觉得
乐扬,谆谆造就,俾使天山武学发扬光大,不孤其道……」

  想在此处,乐扬已然气运周天,睁眸笑道:「师父,这「归元吐纳坐功」果
然神奇,扬儿现在一身元阳充沛,毫不畏冷,而且方才的疲累,尽都消释。」

  谢云岳点点头,用手拂除乐扬头肩积雪,拉着乐扬喝了声「走」,展开脚程,
快步飞驰,眨眼间,两人身形已隐入漫天风雪中。两人不择方向,鼓风疾驰,究
竟身在何处,方向对否?他们也不知道,虽说是飞驰,毋宁说是迈步来得恰当些。
风势越来越大,呼吼厉啸,那雪片飞舞得密成一片,团团乱转,使入眼花缭乱。

  谢云岳两人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心境无复当初的宁静,微微焦急,蓦然
间,风声中挟有数声马嘶,谢云岳听入耳中,精神为之一振,喝道:「扬儿,有
人来了,我们可以讯问路径出困啦。」

  那马嘶传至近侧,谢云岳只见狂狂雪雾中有一团黑影涌到,谢云岳何等的眼
灵,已看出那是一个黑衣劲装大汉伏在一匹纯黑的高马上,肩头血迹片片,受伤
甚重,突闻喝叱大起,又是数骑在飞雪中陡现,刀光剑影纷向那受伤黑衣大汉砍
去。那黑衣大汉宛如待死之囚,颓然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眼看就要丧生在数
般兵刃之下。

  谢云岳气纳丹田,一声暴雷似的大喝出自口中,探臂迅如闪电的飞出一掌,
身形斜掠,左手已制住了受伤大汉马匹驰窜之势。这一掌劈,登时将数般兵刃震
飞起半空,那些骑上一声怪叫,坐骑被惊得一阵跳跃,乱转急晃。谢云岳看清了
那是四人,正在忙于收缰勒势,趁着此时,谢云岳命乐扬牵住黑马,凝掌蓄势,
觑定四人动静,在未明双方究竟前,未便出掌伤敌。

  四骑上人均精于骑术,须臾便定住惊势,只见其中一人大喝道:「尊驾敢出
手相护逃犯,莫非也是逃犯同路人?快快闪开,恕你无知之罪。」

  谢云岳放声大笑道:「你们既云缉捕逃犯,焉有诸般兵刃狙杀垂死犯人之理,
究竟你们为何在如此大风雪追杀此人,赶快说出,不然休怪我掌下无情了。」

  那人皮帽内一双眼睛射出炯炯凶光,嘿嘿大笑道:「无知小辈,敢向太岁头
上动土,真是找死。」声落,人巳离鞍冲霄腾器,其余三骑也有两人同时拔起,
风雪遮住视线,不见三人身形,闪电之间,谢云岳觉出头上风声有异,知是三人
凌空扑下。

  谢云岳面上微泛冷笑,从容若定,毫不把来掌放在心上,直待六掌来势近在
咫尺,才突然飞跃而起,两手闪电而出,施出「轩辕十八解」中奇绝天夫下之断
筋截脉手法,迅快无比地戳扣而去。只听三声惨叫,三个飞袭之人腕骨裂折,当
时坠落雪中不起。

  还有一骑上人见状大惊,急勒辔头,待飞马逃逸,哪知谢云岳身形尚末落下,
即改势飞掠而前,迅探右臂。手逾电疾,那人只觉颈后被五指钢钩夹颈悬空提起,
痛彻心脾,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谢云岳提着那贼人落地,随手一撩,跃在一息
奄奄的黑衣大汉身侧,探掌衣内试试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否。

  他用手一试,觉得这人还有体温,心脏只微弱跳动,心知再不施救,就得立
时死去,于是将他抱下马背,取出一粒「长春丹」和雪喂下,用掌抵紧大汉手心,
用那「菩提贝叶禅功」疗治伤势。不消片刻,那黑衣大汉眼珠恢复了神光,四肢
逐渐活动如恒,知是谢云岳施救,一跃而起,拱手谢道:「蒙大侠垂恩施救,在
下叶胜铭感终生,不过在下还要赶赶京城,要事羁身,恕未能片刻停留,望乞见
谅。」说完,即待跃身上马。

  谢云岳突厉声道:「是叶武师么?察北牧场有何事故发生?」

  叶胜顿时怔住,诧问道:「大侠何人,敢请详告?」

  谢示岳掠开风帽,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庞,叶胜瞧清楚了,大喜道:「是
谢少侠么,昨日雷啸天大侠突破重围来到牧场,身负重伤,说起少侠即来,想不
荆席有这快,在下奉吴场主之命,闯出重围赶赴京城,请苍神丐设法制止多伦将
军额阿向察北牧场包围,少侠请迳去牧场,在下还要赶去。」

  谢云岳挥手制止,笑道:「不妨,叶武师你无须赶去京城,在下自有退兵之
计,牧场之事在下虽不明了详情,也能猜出大概。」说着,指在雪地倒卧四个追
击人身上,问道:「他们是谁?」

  倒卧雪中四人,此刻已被飞雪淹没一半,身上也积雪盈寸,叶胜望了他们一
眼,厉声道:「他们都是卜家堡匪徒。」

  谢云岳惊讶道:「卜英不是与场主相交颇称莫逆吗?怎会交恶如此,哦,一
定是为徐兆森身上而起,年前在下与郑副场主密谈过,令他谨防此人外貌恭顺,
内则奸险狡猾。」

  叶胜摇一摇头道:「徐兆森在我叶胜眼中简直就瞧他不顺眼,只为他是场主
义子关系,诸事对他容忍,他勾引外人事,恕我叶胜不清楚,皆因场主素来涵蓄,
连多伦将军额阿重兵包围牧场原因,只有数人知道详情,我叶胜也不便问。」

  谢云岳用手一拍叶胜肩头,道:「叶武师,你是好汉子,急人之危,竟舍死
忘生,在下几曾见得如此义薄云天之人。」

  说着回面招过乐扬,对叶胜道:「这是在下新招记名弟子乐扬。」又向乐扬
道:「快见过叶大叔。」

  乐扬遵命见礼,叶胜大笑道:「少侠你相中的人,必然是个绝世奇才。」

  谢云岳这时提起为他点昏颈后晕穴之贼人,用掌猛拍后胸一下,登时解开穴
道所转,谢云岳厉声喝道:「你们为何狙击牧场叶武师,是卜英所指使么?」

  那贼徒见已落在人手,再强硬也没用,遂说道:「起因是吴奉彪与龙江三魁
昔年之旧怨,再说咱们堡主垂涎察北牧场产业已非一日,别的事恕小的不知,狙
击叶武师系奉命行事。」

  谢云岳听说,已了然于胸,又喝问道:「那么多伦将军额阿为何重兵围住牧
场?」

  贼徒迟疑了一下,道:「这是另一桩事情,和相为飞贼窃丢珍宝多件,明查
暗访,在天津卫吴奉彪之子吴祥麟镖局中起出,尚有两件落在察北牧场,为此额
将军遣兵围住,勒令五日内献出,并命吴奉彪自行投案。」

  谢云岳大笑道:「那里是两桩事,无非是卜英所为。」说着飞起一掌,只见
那贼徒惨嚎得一声,立时萎顿于地,口鼻双眼鲜血齐出,头一歪斜,便自气绝身
死。

  叶胜目睹谢云岳出手之狠,功力之强,平生未见,不由暗道:「此人年方二
十,一派俊秀书生气度,怎能有此精深的功力,我叶胜在刀把子上活了半生,这
点技艺,宛如萤火之光。」心中感叹不已。

  只见谢云岳笑道:「叶武师,我们快马赶回多伦吧。」

  贼人遗留下的马匹,冻得昂首长嘶,四蹄不住飞踢着,尚未离去,只在贼尸
身侧来回跳跃。谢云岳纵身一掠,落在一匹马上,命乐扬共乘一骑,两手揽在自
己腰际,与叶胜打了招呼,呼叱一声,风驰电掣而去。风雪迷漫,锐啸盈耳,霎
那间,两骑均隐入一片白茫茫中。此刻,这片雪野中除了狂风怒吼外,又是死一
样的寂静,飞雪一寸一寸地增高,四具尸体已淹没无痕。此外,尚有远处微弱的
马嘶,随风飘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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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龙江三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断腿丧生

  苍穹垂低,霾云布空,朔风厉劲,狂雪扫野,塞北牧场又在大雪纷飞笼罩之
下。鹅掌般的雪,漫天飞舞着,一寸一寸地加厚,虽然如此,仍依稀可见焦黑的
本栅,茁露雪面,东三西四,前数晚经龙江三魁火焚骚扰一下,将整个牧场搞得
面目全非了。

  剩余的马匹坡圈在一处,激吭悲嘶,似是耐不住天寒地冻,风雪侵袭,不时
昂首来回奔窜,十几个牧场工人冒着这大风雪,整修马厩栅栏。飞雪手吴泰彪只
在大厅内来回踱走,眼内充满愤怒的光芒。大厅内阴暗异常,两旁椅上坐了八卦
金刀郑金吾,赵莲珠,周月娥两位姑娘,及十数名武师,均都默默无言,面色阴
沉。加上昏茫的光线,益显得塞北牧场均在愁云气氛笼罩下。

  半晌,郑金吾见吴奉彪这等不安,不禁皱皱眉头,开口道:「大哥,你平日
遇事沉稳若定,怎么今日倒显得沉不住气了呢,慢说是牧场半废,就是全部烧毁,
也是无妨,咱们下半辈子衣食还用愁么?再说,卜家堡来犯的事,更是无庸挂虑,
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吴奉彪收住了脚步,苦笑一声道:「贤弟太小视愚兄了,钱财产业本是身外
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致忧虑,只是今晨起,一种不吉的兆头,在愚兄
胸头郁结,祸患常起于不测,怎不叫愚兄为牧场数百弟兄耽忧。」

  郑金吾正待劝慰吴奉彪,忽闻得一阵急骤马奔鸾铃声,随着狂风怒吼中隐隐
传来,清晰可闻,尚不时夹着「希聿聿」的长嘶。众人面色一懔。大厅门被推开,
一阵狂风飘卷入,随着窜进一人,只见是叶胜,一脸紧张神情,众人意味出又是
一场劫难,即将发生了。

  叶胜风帽完全敝开着,满头的雪花冰水,淌得一脸都是,只见他用手抹了抹
脸上的水,口中说道:「禀场主,外面来了两人,自称多伦将军额阿遣来的总哨
官,并说带来将军一封密函,说是要面见场主。」

  吴奉彪一听,立感不妙,脸上涌出一丝惶惑,忙道:「只两人来么?」

  叶式师摇了摇头,道:「他们带了五六百营卒,加上火炮,已分驻在要道上,
两哨官气势汹汹,定要率着一队骑兵冲进牧场,叶某心中不忿,飞掌劈下四五人
后,只准两名哨官入来。」

  吴奉彪心知叶胜是个义薄云天、舍命全交的汉子,虽然他如此做法,替牧场
加重祸害,但也不忍责备他,只摆了摆手,笑道:「有劳贤弟传活,说吴某有请。」

  叶胜应命走出,吴奉彪望了望郑金吾,只见郑金吾也在垂首沉思。须臾,叶
胜领着两名哨官进入,吴奉彪等人起立相迎。其中一名哨官,见着吴奉彪就冷笑
道:「吴场主,你这名手下……」说着怒视了叶胜一眼,接着道:「好大的威风
杀气,比起咱们将军看过之而无不及。」

  「吴奉彪连忙陪笑道:「塞北牧场均是些粗卤不文,不识礼仪之人,叶武师
冒犯两位大人之处,吴某请罪就是。」

  那位哨官鼻中浓哼了声,忽见叶胜虎目炯炯,射出逼人神光凝视着他,不禁
打了一个哆嗦,只觉自入收场如入虎口,不要自讨苦吃,则有点划不来咧,忙将
口边欲溜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忙在身旁取出一封大官缄,递与飞云手吴奉彪手中
道:「吴场主请予拆阅,便知本哨官为何而来。」

  吴奉彪接过拆口抽出信笺,详阅之下,不禁变色,郑金吾心中一动,凑眼过
去。郑金吾貌像粗豪,内则机警谲智,竟面色毫不动容,满面春色道:「如此大
的风雪,两位大人远来不易,且容备水酒粗肴相请,稍驱风寒再走如何?」也不
待两哨官答话,即命人传话下去,安排盛宴,一面对叶胜笑道:「叶武师,你可
同着诸位武师送些洒肉,与两位大人随来的人。」说话之时,对叶胜使了一眼色。

  叶胜立即会意,与庭上十数名武师如风趋出,只听得一串蹄声一起,愈远愈
沓不可闻。两哨官心中叫苦,忙道:「将军立待回命,岂可耽延费时,盛情心感,
还是场主随我们立即去多伦一趟。」

  赵蓬珠与周月娥,两位姑娘听出话中用意大有文章,不由面面相视,吴奉彪
则抚髯不语,郑金吾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大事,略候须臾,又有
何妨,再说这风狂雪舞的天气,就是晚个两三天去多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位大人你说如何。」

  两位哨官面目突变,大喝道:「莫非你们想劫官造反么?咱们将军早就料中
你等行同草寇,是以我们此来已约好,过时即火炮弩箭攻打牧场,到时玉石不分,
噬脐莫及矣。」

  郑金吾益发狂笑道:「两位大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慢说我们是祸不畏死
之辈,就是一介百姓,也容不得你们栽赃诬罪。」说着,手出如风,疾逾奔雷追
电,分向两位哨官劈去。

  两位哨官也自功力不弱,见状大惊,猛急挫身形,腿一弹,向门外窜去。怎
知赵莲珠迅若鬼魅似的,竟超越两位哨官之前,剑光一闪,遏住他们窜前之势,
郑金吾双掌已如风追到,翻掌竖指点上他们「晕眩穴」,两哨官只觉一阵天昏地
转,茫然倒地。

  郑金吾命人抬去软禁,这时吴奉彪睑有疑容,道:「贤弟,你这样做,不是
反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么?」

  郑金吾哼了声,道:「反正是骑虎难下,大哥就是随他们前去多伦,你也未
必落得全躯而归吧。」

  吴奉彪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此,也只有这么办了。」不由露出感伤,老
眼内泛出两颗珠泪。

  周月娥习性贤淑慧婉,见吴奉彪如此神色,忖知必有重大疑难不得解决,当
下便问道:「吴叔叔,您老人家究有什么事情发生,说山来给侄女听听,大小总
可拿点主意嘛。」

  吴奉彪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侄女有所不知,这……」
话犹未了,火炮隆隆之声传来,只见他面色一变,忙对郑金吾道:「不好,官兵
已发动,我们前去救援。」说时,又对赵周二女说道:「内眷全承两位侄女相护
了。」掣出佛手拐与郑金吾双双窜出。

  风雪弥天,扑面欲割,数粒雪片为狂风卷起半空,倏又落下,盈耳俱是怒吼
期啸,宛如万马奔腾。吴周二人,乘骑逆风而驰,举步维难,身形弓着,虽说是
奔,差不多可说与常人步行无异。那潮涌雪片,竟似浓雾浪花,将四外的视线遮
没,最多也不过看清面前三两尺处,那炮火红光尚依稀可见,只是红光急闪,一
瞥而逝,炮声传来有点发闷。

  此刻的吴奉彪心绪如麻,方寸已乱,乘骑高一步,低一步的走着,皆因是两
哨官带来多伦将军额阿一纸檄令,说是和绅奸相府中,为飞贼窃去珍宝多件,在
天津卫其子吴祥麟镖局中起出,尚有两件未曾寻获,竟诬指其子送与牧场中收藏,
故而和相密谕多伦将自己擒拿起胜归案,幸而多伦将军与自己曾有过交情,他本
人亦是与和坤虚与委蛇,心向着嘉亲王这边,但和相权势震主,炙手可热,不得
不奉命唯谨,他函中有劝自己携同赃物向将军府投案,风闻和相遣七名铁卫士即
将到达,到那时,非但他不能相情,而且妻孥及牧场诸人均保不了性命。

  他暗自忖道:「知子莫若父,祥麟必不会做下此案的,一定是卜家堡勾同宫
门二杰做下栽赃诬祸之事,不然,又是为谢少侠所引起,但十有其九为卜英所为。」
于是暗暗痛恨不已,又想到天津卫镖局中媳孙等不知急得怎么样了,他一面奔着,
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郑金吾在吴奉彪身旁并肩奔驰着,一路之上他未见吴奉彪说话,心知其故,
便启口劝道:「大哥,船到桥边自然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说大哥一生忠厚
游人,世间虽人心向逆,但上天总是佑善惩恶的,说不定到时逢凶化吉也未可知,
大哥尽管发急又有何用?」说话之时,逆风呛口,很是费力,话落呛咳不已。

  飞云手吴泰彪只摇头苦笑,一边用手抹除脸上横流的雪水。狂风愈吹愈厉,
怒吼声啸,若非两人均有一身上乘武功,必是寸步难行,漫天正面而来的雪片,
潮涌如涛,几至眼花纷乱。此刻远处天边火光已沓,炮声转寂,徒闻一阵急骤的
蹄声从侧面传了来,两人勒马循着声出方向迎去。

  只见飞涌风雪中弛来两人一骑,隐约看出那是叶胜挟着一个浑身血活的人。
叶胜一见吴奉彪,郑金吾两人,啊呵连声,那马匹登时煞住,纹丝不动,叶胜高
声叫道:「雷大侠为火炮重伤,二位场主此时不必前去,还是挟回雷大侠治伤要
紧。」说着一顿,面露笑容又道:「亏得雷大侠一来,神威出手,制止火炮十数
具发射,并擒住一名副将,现在廖武师勒逼副将就范,命官兵不得妄动,稳住一
天半日还可有效,雷大侠不慎为碎片击中,致成重伤,目前虽闭住穴道,但伤在
筋骨,非短时可治愈。」

  吴奉彪一听是乾坤手雷啸天,急跃下马匹近前察视,只见雷啸天被点上睡穴,
面如金纸,左肩处血渍透衣冻硬如铁,失血太多,耗损体力过甚,就知伤势不轻,
心中甚感雷啸天这种义薄云天之举,立即跃上马匹,勒转辔头,飞驰返去。

  一进大厅,赵周两女迎入,一见雷啸天昏睡如死,又伤得这么重,不禁花容
失色。郑金吾将雷啸天换在炉火不远处,慢慢脱开雷啸天上衣,左肩臂处赫然凝
成一团血块,郑金吾伸出手掌捏了捏伤处,微叹一声:「侥幸井未伤及骨骼,只
是被破碎铁片嵌入筋肉等处,大哥,你可取出上好除腐生肌金创药,待小弟取出
深嵌碎片。」

  吴奉彪如风地向内室走去,须臾走了出来,将伤药递与郑金吾。郑金吾用小
刀割开伤处肌肉,紫黑色血液缓缓流出,赵周二女不敢卒睹,竟转头外视。稍时,
伤处的铁片全部起出,敷好伤药,换了一袭皮裘套在雷啸天身上,郑金吾用掌震
开雷啸天穴道。只听雷啸天呻吟两声,睁目醒来,一见吴奉彪等人,面上泛出一
丝笑容,挣扎欲起。

  郑金吾连忙说道:「雷大侠失血过多,还宜躺下休息为是,彼此都是道义之
交,还用得着俗礼则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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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啸天只感一阵头昏,心知精血牦损太多,才有此现象,闻言笑道:「如此
雷某失札了。」急望着赵莲珠笑道:「姑奶奶,你身旁尚留着老三的「长春丹」
没有?如有,则雷老二死不了。」

  赵莲珠闻名猛然忆起谢云岳临别之时,留的自己与月娥妹妹每人三粒长春丹,
尚留下两粒未舍服用,微哦了声,当即在身旁取出一粒喂入雷啸天口内。雷啸天
服后,闭目行功,长春丹系明亮大师采取三山五泽灵药,冶练成丹,功能助长功
力,生血养筋,只要不伤在内腑,立能痊愈若失,武林中此种神妙灵药,还罕有
得见。

  不过一盏茶时分,那雷啸天金纸面色立呈红晕,色泽鲜润,只见他睁目一跃
而起,呵呵大笑道:「我说老三还是心偏,自己盟兄一颗「长春丹」均不舍赠送,
姑奶奶身旁多的是咧。我说呀,雷老二下一辈子求求转轮王给我投个女身,多少
可赚一点好处。」

  赵莲珠涨得满面绯红,嗔骂道:「你再敢轻嘴薄舌,姑奶奶把剑剁了你。」
周月娥抿嘴格格娇笑不住。

  雷啸天毗牙一乐,笑道:「姑奶奶别向我雷老二尽管发横,等老三来了,我
们面对面评评理看。」

  赵莲珠一听谢云岳要来,娇靥上现出甜笑,眸中光辉四射,追上去问谢云岳
是否真的在途中,一年来想思,只在梦中寻取,人何以堪。雷啸天诙谐惯了,见
赵莲珠发急,追过来问,哈哈一声轻笑,一晃身掠在飞云手吴奉彪身前,竟自问
官兵围住牧场为了何事?吴郑二人才将详情说出。赵莲珠见他们只管说正事,雷
啸天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心知故意挑逗自己,不由气得莲足直跺,狠狠咒骂。

  雷啸天听吴奉彪说完,沉吟了一阵,面色沉重析道:「为今之计,非先派人
赶赴燕京,去找丐门三老,托他们在嘉亲王面前疏通,釜底抽薪以救刻下燃眉之
急……至于老三么……」

  赵周二女一听他提起谢云岳,不禁将明如秋水双眸,睁得又圆又大,凝耳静
听,只听得雷啸天说下去道:「我与老三在济南赶来塞北牧场,老三说须留下办
好一事即刻赶来,谕我雷老二先行,想来老三途中若无耽搁,明后日也就到了,
他一来天大事情均可迎刃而解。」

  赵莲珠周月娥孜孜雀跃心喜不已,年来离愁,别恨,明后即将消释,如愿以
偿。吴奉彪此刻心绪如麻,不似往日地镇静沉稳,已是了无主意,连声催促雷啸
夭修书与丐门三老。雷啸天立即修书,叶胜自告奋勇去京,将书信贴身藏好,快
马离去。

  原野飞雪,酷寒凛冽,演水成冻,这种气候,在北国久居的人原是司空见惯,
毫不为异。但初临其境的人,尤其是深夜时分,简直不能合眼安枕,震耳破空锐
啸,屋宇摇撼,那冰粒雪片扫着桐油窗纸上,沙沙作响,烦嚣一片,赵周二女合
住了室,两眼睁得奇大,也不知是心情兴奋,抑或不习惯所致。

  按说沧州冬季,也是雪涌风狂,天寒地冻,但与此处一比,犹若大小巫之别。
窗外急传出一声「喀嚓」轻响,狂风锐啸仍然不能将此声音淹没,两女蓦然一惊,
翻身飘落床下,如柳絮沾水般,不出丝毫声息。好快的身法,但见她们双肩一晃,
倏地向门边闪去,极见轻巧电疾。

  赵莲珠轻轻抽开门栓,拉开一线房门,两女倒身掠出,只见眼前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汹涌的雪花冰粒扑面如割,强劲的风势,几个身形站立不住,双
眼难睁。周月娥向赵莲珠附耳说道:「我们不如用剑光照映贼徒踪迹。」

  赵莲珠见这等风狂雪密,四外黑沉,正发愁无法瞥见贼人身形,被一言点醒,
道了声声「好」,两女各各肩头一按,龙吟起处,两股耀眼青霞涌飞,方圆三尺
以内,白雪尽碧。两人并肩疾掠,剑似灵蛇飞舞,蒙蒙青霞只在千万雪片中修隐
倏现。

  忽闻赵莲珠一声娇叱:「什么人?」青霞倏涌,向右恻卷去,周月娥也发觉
有异,急飞出一剑,双剑合璧,威力奇大,只见剑起密浪,狂风骤雨似地扫去。

  突然,一条庞大的黑影急如飞矢般在千层剑浪中穿出,口中喝了声:「好厉
害的丫头。」声落人也背杳入昏黑夜色之中。

  两女都不料此人身形如此快捷,穿空窜出,同声喝叱出口,剑出人飞,循声
攻去。两女身在半空,突闻得一声闷哼,跟着又听得雷啸夭哈哈长笑道:「猴儿
崽子,看你飞上天去去。」

  接着立闻一声惨嗥,两女沉身落地,借着剑光映耀,只见雷啸天挟着一个贼
人面含冷笑。他一见着两位姑娘,便笑道:「姑奶奶,今晚贼崽子可来的不少,
你们「青虹」「巨阙」双剑委实可以大显身手了。」

  周月娥忙问贼人在哪里?雷啸天忙道:「两位姑奶奶随雷老二来。」随手将
那具贼尸一撩,身形一动,便望前窜,二女跃着蹑去。

  雪野上狂风一起,挟着潮涌雪片冰粒,就是大白天里,也瞧不清楚四外景色,
何况在这种昏黑的晚上,两女虽借着剑光舞曳,依然不辨南北东西,但觉风雪强
劲,奇寒侵骨,可把贼人恨得咬牙切齿。此时,雷啸天反目随着两女身后随着,
赵莲珠高叫道:「雷老师,似如此不明方向,究竟贼人在何处咧?」

  雷啸天闻言不由怔住,忖道:「是呀,自己追着此贼跑出这么远,贼徒已逃
得无影无踪了,自己三人可地形不熟,风向无定,越走越远,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雪地中么。」想着即向两女说道:「咱们如返回屋中,以静待动比较好。」

  两女正耐不住这种风狂雪扫,连声答应了,相率扑回房舍,剑光映处,突见
一具身影,疾如鹰隼扑头,雷啸天眼尖,大喝一声:「谁。」双掌迅如电奔推出。

  那人陡然身形一弹,嗖地拔起半空,高叫道:「是雷老师么?」

  雷啸天不禁一怔,立撤双掌,那人身形坠泻落地,大笑道:「雷老师别来无
恙。」

  乾坤手雷啸天借着二女蓝森森的华光,瞧清那人面貌,不由大喜道:「齐兄,
你怎么也来在牧场中。」原来那人正是太原晋祠守祠道人,昔年名负一时的侠盗
巧手昆仑齐鸿。

  只见齐鸿已换了俗家打扮,面露笑容道:「想不到雷老师伤势好得如此快。」

  乾坤手雷啸天不胜惊讶道:「齐兄为何知道这样清楚?」

  齐鸿仰望了望,忙道:「咱们进屋再谈吧。」

  四人同回大厅,只见灯火如昼,跨进厅内,飞云手吴奉彪与八卦金刀郑金吾
两人,满身血迹斑斑坐在椅上满面愁容。他们一见雷啸天等进入,便立起迎接,
吴奉彪皱眉笑道:「似如此一夕数惊,疲于奔命,奈何?」一眼瞥见巧手昆仑齐
鸿,忙问雷啸天此位是何人?

  雷啸天微笑道:「此位是巧手昆仑齐老师齐鸿。」吴奉彪郑金吾连道谦仰幸
会不止。

  巧手昆仑齐鸿目露神光道:「齐某为钦仰两位侠义风节,又与丐门三老谢少
侠均是一见如故,所以不辞棉薄,稍尽心力。」说着望着雷啸天道:「齐某自离
晋祠,径投卜家堡中,英与齐某因系总角之交,又系多年相违,所以远来塞外,
惊闻卜英对塞北牧场有所不利,又受龙江三魁怂恿,方才的只不过是毒计之一,
只怕吴场主等非但疲于奔命,而且竟夕不能安枕了。」

  吴奉彪大惊道:「齐兄所说的毒计,和相府中失窃,多伦将军围场,也是卜
英所安排的毒计么。」

  齐鸿点点头,面色严肃道:「想不到童年之交卜英,竟变成倒行逆施,口蜜
腹剑的小人,他想谋夺塞北牧场产业,是垂涎已久了,迟迟未动者,因惧两位场
主惊人武功,不意内贼外引……」说着瞥了吴奉彪一眼,道:「吴场主义子徐兆
森为卜英二女鹿露所迷惑,竟生心内叛,现贵场骏马不下八千匹,均围在卜家堡
中……」

  吴奉彪一听,须发戟张,目毗皆裂,厉声道:「现在徐兆森人呢?」

  巧手昆仑齐鸿微微一笑道:「新近卜英与多伦将军结为儿女亲家,将其长女
而英许与将军之子,更是有恃无恐,所幸多伦将军畏首畏尾,疑心两位场主与嘉
亲王有关系。他是嘉亲王的人,张扬出来,恐嘉亲王得悉,将来吃罪不起,是以
连日派员赴京查明,和相令又不得违背,故派兵前来……这次卜英京中所做一切,
将军还蒙在鼓里。」随又一笑道:「至于徐兆森么,现在卜家堡中。」

  吴奉彪用拳一槌桌子,登时桌面洞穿,恨恨地骂道:「不成材的畜生,如不
擒来碎尸万段,难消我恨。」

  巧手昆仑齐鸿听得至是难受,转面笑道:「雷兄,官兵中掺有卜家堡中人,
你白日闯入场中时,齐某目张一切,只是碍难出手相助,徒呼奈何……牧场似嫌
人力单薄,还要思一良策应付才是。」雷啸天便把自己遣叶胜赶奔燕京,及谢云
岳这两日必然到来说了。

  巧手昆仑神光突射,冷冷的大笑道:「怎么谢老弟也要来了,这倒是值得令
人兴奋的事,那位顾姑娘……」

  雷啸天忙使了一眼色,齐鸿立时将溜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赵
周二女身上,于是恍然大悟,心说:「二女必是谢老弟未来弟媳,无怪雷啸天眼
色制止。」于是微笑不语。

  赵莲珠一听心疑,便追问雷啸夫何故?八卦金刀郑金吾立刻把话岔开了,原
因他们都是过来人了,谢云岳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人见人爱。那有少女不
爱俏的,故不言而知就理。赵莲珠蹩着一肚子闷气,不由把雷啸天恨得牙痒痒的,
在眼紧瞪着雷啸天。

  周月娥也是一般玉雪聪明,不过习性慧婉温柔而已,见雷啸天止住齐鸿话头,
便知谢云岳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此刻,见赵莲珠气苦如此,便附耳笑道:「莲
姐,云哥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过云哥绝不是见新弃旧的人,他命中注定有
三妻四妾,我们也是无法,何苦与雷猴子惹气,真划不来咧。有什么事,云哥明
儿个来了,我们还不会问个明白吗?」

  赵莲珠噗哧一笑,道:「我只是气不过雷猴子罢了,谁叫他鬼鬼祟祟。」曙
光已现,户外强劲风雪仍然如旧,盈耳呼啸怒吼,沙沙繁嚣,令人心烦。

  蓦然,叭的一声大响,一溜寒光竟穿破桐油窗纸电疾射人大厅,挟着户外寒
风涌入,大厅中烛光全熄。那溜寒光无巧不巧地插在大厅中四方桌上,竟是一把
寒光耀目的匕首,入木三分,颤巍巍地抖个不停。陡闻户外响起一声宏亮笑声,
道:「龙江三魁再度来此,索还十年前一拐之恩。」

  众人倏然一惊,纷纷离座,齐欲扑出,一声惊人大震,厅门已被来人踢飞,
狂风卷入一片骇浪惊涛般冰粒雪片。风雪中跃进七人,三人一色花白胡须,目露
神光炯炯,不言而知是龙江三魁,另外四人长条身材,双目炯炯,均是黑白双色
布帕扎头。

  雷啸天不由一惊,忙对二女低声说道:「那用双色手帕扎首四人是苗疆四妖,
惯使无影散花针,针内藏有剧毒,又喜女色,你们双剑合璧除去为妙。」

  二女点点头,龙江三魁一见巧手昆仑齐鸿也在内,不由得变色,大喝道:「
齐老师,你竟然吃里扒外,真是人心难测了。」

  巧手昆仑齐鸿面色一沉,冷笑道:「谁吃里扒外,齐某与你们陌不相识,你
能血口喷人?」

  此时,飞云手吴奉彪持拐趋前两步,捻须大笑道:「龙江三友别来无恙,十
二晚上吴某为事所误,返归一步,竟至缘悭一面,现在想起,还是歉疚于心。」

  龙江三魁本是康氏三兄弟,长名康信,次为康礼,最幼为康智,为龙江坐地
分赃大盗,三人却是使的一手「十七式连环神刀」,人称康氏三刀,十年为手下
勒索吴奉彪贩马过路钱不与,因致成仇,康礼为吴奉彪一拐打断肋骨,是以怀怨
报复,此时闻听吴奉彪嘲讽之言,想起那晚不慎遭周月娥青虹剑截去一幅衣襟,
不禁老脸上顿现青白赧容,目光怨毒地望了周月娥一眼,康礼冷笑道:「吴奉彪
你休要口舌轻薄,姓康的想找你也不是一日了,令日必是你死我活,何必咄咄伤
人。」

  吴奉彪微笑道:「岂敢,岂敢。」话犹未落,只见青芒涌射,寒星万点。接
着起了两声嗥叫,苗疆四妖中两妖巳是身首异处,鲜血喷出,四外溅射,龙江三
魁首当其冲,喷溅得满头满身都是,另外两妖闪至壁角,面色又骇又怒。

  原来在龙江三魁对话时,苗疆四妖蓝睛骨碌碌转在两女脸上,不时泛出淫笑。
赵莲珠面凝寒霜,轻拉了周月娥一把,青虹巨阙剑倏出。想两女「九宫正反阴阳
步」何等奇诡,饶他苗疆四妖武功怎样精湛,也逃不出辞不及防下奔雷追电一击。

  四妖乍见青霞涌来,剑气犹此朔风更为凛冽侵骨,心知必是两口宝剑利刃,
血肉之躯拼他不过,不由吓得亡魂皆冒,齐望后闪。哪里来得及,其中二妖被剑
芒卷了个正着,顿时嗥叫一声,头颅削飞户外,在雪地上为狂风卷得乱转。

  二女尚要出剑攻向另外两妖,只见两妖用手揣在怀中,一妖目光闪烁,冷笑
道:「你要再进一步,我这无影散花针一撒,哼哼,你们难容一人可以活命。」
二女怔得一怔。

  雷啸天急叫道:「姑奶奶千万不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二女顿时醒悟,各各齐出一式「秋风扫落叶」,只见银飙如电卷去,凌厉无
俦,诡奇绝伦。两妖已捏着一把无影散花计,抬腕欲出,怎奈仍是迟了一步,双
腕已被剑芒齐腕截去,但见剑方倏转,两妖已是斜切藕连肩削去,殷红血液咕嘟
嘟流了一地,惨不忍睹。两女动作奇快,瞬眼之间,便解决了淫毒狠辣的苗疆四
妖。

  巧手昆仑齐鸿看得暗暗惊心,忖想:「怎么两位姑娘也学得谢云岳一手狠、
快、稳功夫。」此刻,龙江三魁呆若木鸡,面目变色,此次前来即恃苗疆四妖无
影散花针,再度找场,如今大援身死,焉能不胆寒魂飞。

  当下康伯信抱拳笑道:「咱们双拳难敌四手,自知不胜,他年青山不改,容
再相见吧。」说着,三魁风快转身,便要往外窜去。

  八卦金刀郑金吾一声晴天霹雳大喝道:「我这塞北牧场不能任你们要来则来,
要去即去。」跃身一掠拦住三魁身前。

  龙江三魁闻言,知逃走不了,心中甚是追悔,惨笑一声,停住脚步,闭目束
手待擒。郑金吾冷笑一声道:「你们还算知机,郑某决不凌辱你们,暂请委曲一
时。」说时飞指点了三魁「精促穴」,唤人拾在地下室囚禁,井将四妖尸体弃掷
户外雪地中。

  此时天已大亮,户外天色一片昏蒙,积雪三尺,狂风不停地呼啸怒号,挟着
怒潮似的雪片冰粒涌入厅内,气温骤降,凛冽异常。诸人以酒挡寒,巧手昆仑齐
鸿,饮了一口酒后,眉梢微扬说道:「风云不止,大难不已,苗疆四妖被两位姑
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并除,宜可额手称庆,如待他们无影散花针一出,十丈
方圆无人可以幸存,但四妖后面还有一个老魔,且卜家堡里网罗无数巨擘魔头,
非我寥寥数人可以应付。」

  飞云手吴奉彪闻言,面有忧容道:「吴某生死已置度外,只悬念牧场中近千
老弱妇孺遭受无辜。」

  乾坤手雷啸天暗中恻然道:「吴兄不必忧虑太过,世间无有放不开的事,目
前我们人数似嫌薄弱,但两位姑奶奶一身武学功力,得自老三亲授,神奇绝伦,
高深莫测,尤其手中「巨阙」「青虹」上古宝刃,更是精妙无俦,当之无不披靡,
大可不必心烦意乱,何况老三据我忖侧,今午不来晚间也必然会赶到。」

  二女听得雷啸天夸耀自己,不由白了他一眼,继听谢云岳今晚准到,雷啸天
这么斩钉截铁肯定,禁不住莲脸绽出笑容,喜孜孜逼问雷啸天这话当真。雷啸天
理也不理她们,竟面向着巧手昆仑齐翊问道:「齐兄前说苗疆四妖身后还有一个
盖世魔头,只不知是谁?值得齐见如此重视,难道谢老三尚不足与那人抗衡么?」

  齐鸿微笑道:「巧手昆仑在十年前,堪称行踪天下,快意江湖,武林之内高
人异士,邪恶巨擘,无不熟知能详,故瞥见此人形像,即知就是当年江湖煞星,
北天山无量上人。」

  雷啸天闻言冷了半截,目露骇色道:「倘或无量上人一来,我们岂不是均如
待死之囚么?」神色之间,不胜忧灼,先前还劝说吴奉彪不须忧虑,现在轮到自
己踌躇不安。

  无量上人之名,除了周赵二女并无所悉外,吴奉彪郑金吾也略有所闻,无量
上人除一身武学出类拔萃,神奇莫测外,更是心机奇诡,手狠心辣,动起手来可
说是对方无一人可全身而退,当下吴郑二人由不得与雷啸天一般,寒气直冒脊背,
转较户外飞涌袭来之凛冽朔风,尤胜十分。

  齐鸿眼见诸人心情不安,遂神色凝重道:「齐某此来,也是为了无量上人,
今诸兄有所提防,要不然,齐某大年十二那日,在雪丘中何致不与吴郑二兄晤面,
就是欲在卜家堡中多留两日之故。吴奉彪不禁失笑道:「哪日竟是齐兄么?」

  乔鸿点头,道:「诸位千万不可为齐某一句话加重忧虑,谢少侠一来,此事
无可化解……」众人一听,立即精神抖擞,只见齐鸿微笑接着说道:「齐某这巧
手昆仑得名,就是善于模仿别人手法而得,只求形似,难期神髓,乍见之下便人
有扑朔迷离之感,故无论武林内各种精奇武学,齐鸿均能判出八九出自何门派,
无量上人为北天山高人,其武学别创一格,但是晋祠内目睹谢少侠身手,似与北
天山甚有渊源,唯谢少侠尚有一项绝学齐某不但不能模仿,而且不能道出来历,
堪称武林之内绝无仅有一项奇艺,高深莫测,倘或谢少侠出身北天山,无量上人
身为师门等长,再也不好意思出手了。」

  雷啸天闻言,豪迈之气倏又重现,哈哈大笑道:「究竟齐兄眼光锐利,竟一
眼看出谢老三的出身来历,雷老二与他义结金兰,如今还蒙在鼓里。」说着又是
一笑道:「只怕两位姑奶奶与老三这般恩爱,大概也不知道,你说老三有多坏?」

  赵周二女知他有心打趣,不由红上双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吴郑齐人扬声
大笑不止。漫天飞雪,较昨晚尤甚,很快的一寸一寸加厚,弃掷门的的苗疆四妖
尸体,转眼便被埋没,盈耳风声锐啸,划曳长空,户外所见的只是一团灰白的玉
龙飞舞,使人眼花缭乱,气温寒冽,一切均意味着,肃杀、凄凉,死气沉沉,惟
有的只是厅内笑声洋溢,充满无比生机。

  突然,狂风怒号中挟有长声异啸入耳,显然此为一内功绝乘之人发出,否则,
焉能超越如此强劲的朔风不被掩役。众人神色凝重,飞云手吴奉彪心头狂震,忖
道:「如来人是无量上人,自己等人与他对手,无异是以卵击石,何堪一击。」
人在危难之时,不免带有一丝幻想,希望谢云岳能及时赶来。

  当然其他的人也有同感,此刻的谢云岳,在他们心目中宛如一良药,立起沉
病。还是巧手昆仑齐鸿比较镇静,忙对二女说:「两位姑娘,如无量上人一来,
语不投机时,便趁机进袭,双剑合璧威力奇大,更须将得自谢少侠所学全力施展,
当保无虑。」

  二人点头,剑起龙吟,寒光顿现,剑傍左肩而举,暗含起手式。这啸声来得
好快,修隐修现,音调高吭悠亮,刺入耳鼓隐隐作痛。蓦见一条身形在浓密风雪
中冒出,随着狂风飘入,在距门限五尺之处立定。只见来人身穿宽大灰白僧袍,
沾着无数雪花,透出水渍,下襟在狂风中瑟瑟飘荡出声,头顶全秃,白眉白须,
清癯异常,面上皱纹千叠,睁着一对小眼,射出慑人心魄精光。

  不言而知,来人竟是功高绝世的无量上人。无量上人目光投在赵莲珠、周月
娥手中「巨阙」「青虹」剑上,白眉微扬,面有喜容。乾坤手雷啸天趋前一步,
恭身长揖说道:「请问无量老前辈在狂风天雪之中辱临牧场,不知有何赐教?」

  无量上人猛然怔住,不由目光灼灼逼视着雷啸天,心说:「此人怎知老衲的
姓名,老衲蓄意重创夭山宗派,不想将一身武艺随之入士,是以觅得苗疆康氏弟
兄四人,收作传人,但尚未将老衲的姓名告知,卜英更不要说知得,心中虽疑云
不解,口中仍是说道:「这位檀樾真好眼力,一眼就瞧出老衲何人,老衲隐世已
久,只不知檀樾由何得知?」

  雷啸天面色诚谨道:「晚辈雷啸天,家师秦岭逸叟,晚辈习艺时,家师盛道
老前辈威仪,是以晚辈孺慕老前辈已久,只是无缘拜谒,所幸老前辈鹤颜未改,
一如家师所述,故斗胆道出。」他存心套住无量上人,不好意思猝然出手,至不
济也可拖延一时半刻。

  无量上人道:「原来是古贤侄门下。」说着目光一转,沉声道:「老衲来此
非为别故,片刻之前,可有苗疆康氏兄等四人来此么?」

  雷啸天故作茫然道:「没有哇!从今晨起,根本无人来此,这等恶劣的大气,
有谁愿来,敢是苗疆四妖犯了老前辈,追赶来此么?」这雷啸天说话时,表现了
无比的机智,令人折服,无量上人纵然心中盛怒,也碍于出口说是苗疆四妖是他
传人。

  无量上人闻言来信半疑,目光打量了众人一眼,想在他们神色中找出一点端
倪。见他们面色镇静异常,于是更难出口询问龙江三魁来否,略略沉吟之后,沉
声道:「老衲方外之人,戒打狂语,康氏弟兄愿弃邪归正,拜在老衲门下,你们
之事,老衲也有耳闻,想老衲年逾百龄,何能插手这种事内,康氏弟兄为龙江三
魁怂恿私来牧场,是以追来率领他们返归北天山。」说着目光暴射,喝道:「他
们真个没有来么?」

  雷啸天诚谨答道:「晚辈天大胆子,也不敢欺骗老前辈。」他装腔作势逼真
由不得无量上人不信。所谓太巧若拙,大诈若诚,这话一点不假。

  无量上人心想:「莫非他们在茫茫风雪中迷途?」眼光又落着赵莲珠,周月
娥手中宝剑上,目内闪出一丝贪婪神光,虽只一瞥而逝,但巧手昆昆仑齐鸿己察
觉,不禁心中骇流,只要无量上人一抬手,两柄宝剑必定会脱手而去。突然一个
念头在胸际掠过,忙笑道:「无量老前辈长久立着说话,晚辈等甚是缺礼,不如
宽坐指教晚辈一招半式如何?」说着又目转在两女脸上,道:「两位姑娘请入内
通知厨下,送上一桌素席。」

  两女立即会意,正待起座离去。忽听无量上人了声大喝道:「不用,老衲无
暇久留,片刻即走,只是两位檀樾手中双剑,可否借老销一阅?」此语一出,众
人胸头大震,不知如何答覆是好,一落无量上人手中,要想索回则不啻羊入虎口,
不禁楞住。

  还是赵莲珠聪颖,粲然一笑道:「照说是借与老前辈一阅,原无不可,只是
双剑为家传之宝,奉命片刻不得离身,所以只好方命。」

  无量上人双目一瞪,道:「好利嘴的丫头,老衲习性你们又不是不知,言出
如风,不可收回,老衲非令你们长剑脱手不可。」说着双掌闪电一翻,往后一引,
竟施出弥勒神功「吸」字诀。

  二女在他说话时,暗中尽凝平生真力拉住双创,只觉一股无形奇大吸力,令
自己身形望前倾倒,虎口剧痛,长剑几欲脱手飞去,不禁芳心大骇,强力制住。
无量上人只展了五成功力,他竟小视了两女,此时一见非但双剑不能吸出,而且
两女身形,虽然前倾,但足下未出分毫,不由暗暗惊异,口中沉声喝道:「好丫
头。」手中又加了两成功力。

  二女一年来果然不负谢云岳苦心嫡传上乘心法,足下一踹千斤坠,虽然虎口
欲裂,但仍强制住身形不动,地下缓缓下沉三寸,玉臂也逐渐麻木不灵。只见两
女脸上汗流如雨,杏眼圆睁,银牙咬得吱吱作响。想出手攻击也不可能,双剑已
滞沾在两股吸力上,重逾万钧。

  此刻巧手昆仑齐鸿等人为何不出手相助,他们也有深意,这时若一出手激怒
无量上人,取自己性命不过是反掌之力,不如暂时观望,充其量两剑被夺而已。
无量上人清癯的脸上顿现怒容,大喝一声,旋掌急起,只见两女一声惊叫,娇躯
冲出一步,长剑脱手飞出,两溜寒光急如闪电地向无量上人身前射去。

  正在此时,户外息传来二声希聿聿长鸣,闪电之间,那两柄长剑堪近无量上
人手拿五寸时,忽自动折向望户外飞去,陡见一条人影飞窜入内,迎着长剑执在
手中,怒视着无量上人嘿嘿冷笑。此人一现形,众人不由喜出望外,雷啸天欣然
狂呼道:「老三……」谢云岳闪电掠入,无量上人骇然变色,这种神色数十年来
首次在他清癯脸上流露出来。

  显然他为来人这手功力所震惊,试想他敢单身前来牧场,必然自恃一身武学
盖古凌今,不作天下第二人想,在其师兄无为上人去年八月仲秋盘涅于北天山插
云崖时,即作如是想法。无为上人当代高增,二百年前即被推称第一奇人,佛理
精深,参悟天人之学,只以方外之人,世事如电如幻。不欲创立教宗,参与尘世
纷扰,又推出日后发扬光大北天山的武学,系一俗家子弟,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故长年在插云崖修持,偶或一沙尘世积种功德,即转返长年积雪,鸟兽绝迹之插
云危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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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无为上人百龄之期,其师携一八岁幼童,忽登崖顶,对无为上人说:「
此子为他俗家之侄,眉宇透煞,若在尘世中稍一涉足旁门,必为盖世魔头,故收
作门下,以佛法度化他那满身恶骨,只因为师坐化在即,所以托付与你。」

  无为上人奉师之命,就将无量上人留在插云崖,名为师兄弟,实乃师徒。无
量上人终于习成一身绝学,怎奈天生恶骨,屡屡背着无为上人在外为恶。最后无
为上人忍无可忍,罚他在自已有生之日,禁止离开插云崖一步,又说道:「你休
以为除师兄外,就无人能制,总有一天是你身败名裂之时。」

  这话无量那会相信,等他师兄坐化后,即跃跃心动,欲创立北天山宗派,下
山收伏苗疆四妖作为传人。弥勒神功为禅门绝学,堪称震古烁今,不想展出九成
功力吸取双剑时,只觉手腕一震,自己所发出劲力登时卸于无形,两柄长剑亦脱
离自已控制之外,向户外电射而去,那还不心惊神骇。

  及至看清来人后,益发惊诧异常,只见是一年未四旬书生,除面目稍嫌滞沉
外,神态之间,俊逸潇洒已极,他暗自忖道:「普天之下,难有比弥勒神功收发
由心,意随念动更博奥精奇的内功,然而他究竟以何种武学克制神功?」不由睁
着一对小眼,打量来人。

  这时,谢云岳峙立在强劲风雪中,发出一声极冷峻的笑声,倏地将手中双剑
掷向两女。忽闻无量上人冷冷说道:「你可是近年在江湖中,薄有虚名的怪手书
生俞云么?」

  谢云岳面目阴沉答道:「不错,正是在下,老和尚为何大起贪嗔之念,向双
女手中夺取长剑,以你这种年高望重的人,做下不耻之行,岂非遭人轻视。」

  无量上人面色一红,说道:「胡说,老衲不过借阅而已,你可知老衲是何许
人?何至做下恃强凌弱之事?」

  谢云岳突发出一声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那有这般借法?
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请走吧。」

  无量上人被他一言气得面如鸡血,须眉激扬,本理亏在己,不好发作,恐有
失高人风度,只双目炯炯闪射神光,一言不发。此时吴奉彪等面露惊喜之色,屏
息作壁上观。

  赵莲珠,周月娥两女那澄如秋水的眸中,流露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辉,年来想
思几乎将她们陷溺不可自拔,每日偷弹珠泪,柔肠百结,今日重睹玉郎无恙,枯
寂的芳心顿转复苏,恨不得投身入怀,享受片刻温存,不禁将无量上人恨得牙痒
痒地,越早离开越好,她们又心恐谢云岳非无量上人之敌,总之,她们此际的心
境,实非局外人所能领略。

  此刻,谢云岳负手而立,带着一种夷然不屑的眼光凝视着无量上人。无量上
人一腔狂傲之气,激动不已,难以平复,脸上倏现凶煞之气,冷笑道:「老衲北
天山无量上人……」

  谢云岳听他自称无量上人,眼内倏现惊异神光,只听无量上人道:「隐遁插
云崖已久,不想数十年后今日重复红尘,竟遇上你这目无余子,坐井观天的狂徒,
若老衲不令你见识北天山旷代绝学,岂不让你日后更狂妄无忌,不可一世。」说
着大袖一飘,身法闪电似晃在谢云岳身后,他竟施展「玄天七星步」法。

  等到无量上人一定身,不禁目瞪口呆,只见对方也是捷如鬼魅地一闪,反而
落在他的身后,风快旋身,对方仍是垂手面目阴沉,他不禁喝问道:「俞云,你
这身武学得自何人,似乎有点像……」底下的话,甚难于出口。

  谢云岳突然放声大笑,倏又止住,面色一整道:「有点像北天山武学是不是?
要知天下武学,源流为一,无分彼此;你不要以为北天山一派武学,便能傲视江
湖……」

  无量上人被谢老岳冷傲的神情,激得怒不可遏,面目狰狞大喝道:「小辈无
札,你就试试接着老衲一掌。」吸胸凝气,双掌一翻迅如闪电一推,一只见一股
劲气狂飙,怒涛潮涌卷出。

  谢云岳在他推掌时,即看出他是用「震」字诀,嘿然冷笑声中亦出一掌。两
人均是用弥勒神功,果然不同凡响,蓬地一声大震,双双撤出两步,屋宇动摇,
直似山崩地裂。无量上人认定谢云岳武学亦是得自北天山,但并未悉无为师兄在
外收了俗家弟子,这一心地塌实,妒念油然泛起,身形一动,大喝道:「好小辈,
你敢目无尊长。」两人身形却是人影飘忽,电闪对,「嘭嘭」连珠之声不绝,整
个大厅震得左右摇倾,尘埃簌簌如雨落下,弥漫飞腾。

  群雄及二女慌不迭地避在两厢。谢云岳施展弥勒神功十四式「六合化一」,
双臂一环,两掌迅如电光石火一合倏然一分,运出十二成功力,迎着无量上人来
掌撞去。这一式「弥勒神功」谢云岳得自传六官所赠羊皮秘笈所载,威力自超越
原来十二式以上,但见无量上人一接之下,胸头只觉逆血上涌,真气返窜内腑,
再也制止不住身形。竟被震飞在户外落下,谢云岳随着亦掠出。

  无量上人此时的心境,气愤无比,他认定谢云岳是无为上人俗家弟子,其师
兄竟隐瞒一招秘学弥勒神功未传自己,显然气量窄狭藏私,不禁杀机顿起,手中
暗暗扣定一把苗疆四妖从未一用的寒铁所铸「无影散花针」,眉梢轩动。此针非
但蕴有百毒恶蛊,而且擅透气穴,一着人身,不管你有盖世功力,蛊毒立循血脉
涌向内腑,不到两个时辰,化作浓血一滩,端的绝毒天下。

  但见无量上人沉声道:「俞云,你眼中没有老衲这师叔,老衲就不容情了。」

  谢云岳何等眼光锐利,看出无量上人掌心握着有物,虽知必为利害已极的暗
器,但心恃有弥勒神功护身,傲然不惧,冷笑道:「无量,你是老眼昏花,目盲
若死,这一式你说得出来历么?你若不信,我再出一招绝学给你见识。」说着错
步一晃,五指扣向无量十人右腕,出势宛若电光石火。

  无量上人眼见谢云岳招势奇诡,五指透出嘶嘶劲风,竟看不出他的来历,身
形倏然而动。两人都是以「玄天七星步」神奇身法著称,但被谢云岳抢先而动,
无形中快了一分,无量上人碗脉穴为谢云岳五只铁指扣了个正着,只觉微微一麻,
心中大惊,蓄劲沉腕猛挫,手掌一放,那支手臂顿时挣出谢云岳五指之外,无影
散花针似一蓬芒雨般,电射而出。

  谢云岳见无量上人竟挣出自已「轩辕十八解」中一着奇招「五岳镇龙」外,
不由一怔。就在这一迟疑之际,无影散花针竟隐在弥天凤雪之中袭到,这无影散
花针虽在平日,亦无法睹得真切,不然何至称为无影,这一藏风雪中,益发不易
发觉,在谢云岳微微疏神之际,竟中了数十支无影散花针,顿觉气穴一麻,护身
神功一散,循着血脉电速窜行。

  谢云岳心知不妙,立时强逼住周身穴道,制止散花外飞窜之势,眼内射出慑
人神光。无量上人见他神色,便知中上自己所发蛊针,哈哈狂笑道:「小辈,你
中上老衲无影散花针,最多能活上两个时辰,看你还会目无尊长么?……」

  音还未落,蓦见谢云岳大喝了一声,身形拔起半空,陡然掉头电泻而下,左
手五指展出「轩辕十八解」中最绝毒的截脉错筋手法,左掌跟着打下一掌「菩提」
禅掌,一片山崩地塌般的气劲凌头压下。这是谢云岳蓄意冒死一击,身形快似电
闪,势如雷霆万钧,饶无量上人的功力盖世,也无法闪出,变生仓卒之下,趋避
无方,除了硬接上去,一别无他法,倏翻双腕,运出十二成功力,朝着来势,仰
空推出。

  两股掌力一接,无量上人竟震得双碗肿痛欲裂,不由骇然变色,谢云岳右手
五指已电射而下,扣在无量右肘「经渠」穴上,奋力一甩。无量上人只觉如中蛇
蝎,遍体颤痛针砭。禁不住嗥叫一声,随着谢云岳一撩之势,甩飞出满天风雪中。

  他这一被谢云居「截脉锗筋」手法制住,浑身气血不依常位运行,无异是缓
缓废了他一身功力,最多七日之后,便成走火人魔之躯,僵硬难行。古之:「智
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似无量上人这等高僧,尚为贪欲泯没良知,惹火
焚身,实在愚而不可及也。但谢云岳竟恃一日之强,蔑视师门尊者,德行有亏,
亦是身受针蛊之苦,谁说天道无凭,报应不快呢。

  无量上人落在茫茫雪地上,遍体只觉虫行以咬,摸出几颗自制灵药眼下,运
动行气,却仍然无效,自知无辜、老眼内流出两行泪珠,不禁万念俱灰,强立起
身形,拖着酸软无力的身躯,歪歪斜斜隐入狂风怒雪中。且说谢云岳真刀一竭,
一交跌坐雪地中,频频喘息不止。

  数声惊叫扬起,赵周二女飞窜而来,一把搂着谢云岳肩头,嘤嘤啜泣,伤心
欲绝。雷啸天等人团团围住谢云岳,连声追问,谢云岳只是闭目不语。众人皆是
束手无策,又不敢稍动谢云岳身形。这时,风势愈来愈大,呼号锐啸,雪片汹涌
飞舞,眨眼,谢云岳肩上积雪三分。

  蓦然,一声马嘶从风声中传来,只见风狂雪浓中两团黑影涌到,却是那叶武
师带着一个小童扑向谢云岳。小童一眼瞧见谢云岳这种神情,稚弱的心灵中泛起
一种不吉的预兆,尖叫一声:「师父。」飞扑近前,倏然一把揭了谢云岳人皮面
具。

  只见谢云岳面如金纸,闭目调息,宛如老僧入定。乐扬泪眼模糊,向着赵莲
珠周月娥幽幽说道:「两位师娘,师父究竟怎么样了?」

  二女玉颊绯红,赵莲珠将乐扬搂在怀中,道:「你师父中了别人的暗算,蛊
毒,一种恶绝天下的蛊毒。」

  乐扬猛触灵机,双眼露出欣喜光芒,大叫道:「师父,那日在趵突泉时,一
黑衣道姑不是赠你一瓶丹药,专治蛊毒吗?」

  谢云岳正在以菩提禅功自疗伤势,逼使无影散花针驱返体外,只觉蛊针已然
遏阻飞窜之势,但想迫退甚是滞粘费力,虽然自己闭上穴道,仍然为飞针渗透,
故须臾不能缓气,若一疏神说话,飞针则趁隙窜泻,不可遏阻。

  他耳畔一听乐扬之话,被他一言提醒,忙伸手从怀中取出黑衣玄女殷玄薇所
赠那瓶丹药,倾出两粒咽入腹中。只觉药力一透百窍,宛如矫阳沃雪,那蛊毒飞
针立即融化在体内,浑身痛楚若失。群雄只见谢云岳体内透出缕缕黑烟,被狂风
一吹而散,片刻,谢云岳面色红润如初,哈哈大笑一跃而起,拉着赵周二女掠入
大厅中。

  群雄亦鱼贯而入,吴奉彪方才见叶胜返回,不知他为何回得这快,疑是遇上
谢云岳中途折回,但事情纵然谢云岳来此,祥麟镖局也未必能解决,只是在当时
未使出口相询。此时,一询叶胜途中经过。

  叶胜大笑道:「场主,若不是谢少侠相救,只怕叶胜已含恨地下,埋尸荒野
了。」继见他虎目中露出炯炯光辉,又一抬腕,翘起拇指又道:「谢少侠真了不
起,单骑闯入将军府,额阿对少侠执礼如臣仆,喏喏连声,现围场官兵均已撤离,
至于,少场主之事,谢少侠说一切都在他身上,绝无问题。」

  飞云手吴奉彪听说心中大喜,满腹愁云倏散,连声致谢,只是,始终不明白
多伦将军额问为何对他执礼甚恭?这原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巧手昆仑齐鸿也有
一思维,只觉谢云岳年少英俊,精华内蕴,但他从何处学来精湛绝伦的武学,他
那用来对付无量上人的一手功夫,简直是鬼魅玄诡,脱出一般武学范畴之外,匪
夷所思,而又行事机智别出,令人出于意表,而手段可是那么惨酷。

  由衷的钦佩中,可禁不住兴趣慨叹,脑际忽现出当年黑白两道闻名胆裂的追
魂判谢文的影子,他不欲谢云岳步上其父的后尘,但又从何说起呢?乐扬偎在周
月娥怀中,睁着又黑又圆的眸子,东望西瞧,在这一切,对他都是新奇之感。

  乾坤手雷啸天与谢云岳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郑金吾则与叶胜在谈日来经过。
赵莲珠眉头一皱,正想责备谢云岳冷落了诸人。蓦然,一片「希聿聿」马嘶,随
着怒号狂风中传来,众人耳中隐约听得奔马沙沙踏着雪地驰骋,只是与锐啸风音
凝成一片,似真似幻,若有若无。

  众人一怔,吴奉彪不愧牧场场主,凝耳静听后,修地立起,眉梢一扬道:「
马匹不在少数,至少也有数千匹——郑贤弟,咱们去瞧瞧,不要是西棚马群,不
等廊棚钉好,耐不住寒冷就窜奔出场吧。」说着与郑金吾双双跃出,叶胜亦如飞
地驰去,身形投入茫茫风雪之中。

  谢云岳面上浮出笑容,星目陡露神秘的光采凝视户外。赵莲珠娇嗔道:「云
哥,你这一年变得太多了,比起从前更形怪异,有什么事说呀?瞧得怪不顺眼的。」
她见谢云岳这种神情,得意非凡,可又不吐露只字,气愤不过冲口说出。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习与性成,依然故我,那里变得了,什么事等会自然
明白,莲妹,你也太心急了。」说着做了一个鬼脸。那鬼睑正是当年在沧州常做
的,赵莲珠笑又不是,气又不是,恼得直横白眼。周月娥抿嘴格格娇笑不止。

  吴奉彪郑金吾如风窜入,身上满是雪片水渍,向吴奉彪笑道:「卜英这厮已
将掠去牧场马匹全数送回,他说和相府珍宝失窃之事,概由他负责解决,侄儿七
日内全可释放,不过他离去之际,神色狼狈不已,只怕来日,牧场还是多事难了。」

  谢云岳向着吴奉彪道:「听说还有两名哨官被场主幽禁,可否释出,容在下
与他们说几句话。」

  飞云手吴奉彪「哦」了一声道:「不是少侠提起,吴某几乎忘怀了。」立命
释出。

  两哨官一见吴奉彪等,就要破口大骂谢云岳面色一沉,喝道:「本大人已命
额阿撤去兵卒,你们回命额阿,塞北牧场此后若有风吹草动,唯额阿是问。」两
哨官一时摸不清头脑,眼见谢云岳气度高贵,闻言忖测必是京中派下来的钦差,
立即改容领命离去。

  谢云岳对雷啸天道:「烦请二哥携同乐扬先赴长白,小弟待燕山事了,即可
赶去。」

  雷啸天笑着对谢云岳道:「老三,你准备在此停留几日,两位姑奶奶可是望
穿秋水……」

  谢云岳转头望向周月娥、赵莲珠,只见二女满脸娇羞,一脸期期之色,脑海
中浮现倪婉兰的悲凄神色,感到自己也是有些过份,看看眼前二女,也是一年未
见,多少次梦萦魂牵,当下笑说道:「这次我就多留些日子,半月如何?」

  「真的?」周月娥、赵莲珠扑到谢云岳身边,满脸欣喜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咯。」谢云岳又做了鬼脸,将二女逗得直乐。

  雷啸天笑嘻嘻地对周月娥、赵莲珠二女道:「二位姑奶奶这下满意了吧,老
三啊,哥哥我真替你担心哦……」

  周月娥、赵莲珠红颊上涌,满脸娇羞地「啐」道:「又嚼舌头根……」众人
也是大笑不已。

  是夜,赵莲珠、周月娥聚在谢云岳的房间,赵莲珠望着谢云岳,嘟着嘴道:
「云哥,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在外面招惹可多少女孩子?」

  谢云岳脸一红,当下一五一十,将顾嫣文、傅婉、胡若兰,以及倪婉兰、江
瑶红的事情都坦白交待了,谢云岳对二女道:「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们……」

  周月娥截住了他的话头,道:「云哥,你别多心,我和莲姐虽然不会大方到
将自己夫君拱手让人,但是容纳几个姐妹的度量还是有的,只要你别随便拈花惹
草,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我们不会在意的。」

  赵莲珠也转颜笑道:「云哥,你可别误会我们姐妹是醋坛子,我只是气雷二
哥鬼鬼祟祟,故意不告诉我们真相。」

  谢云岳惊喜道:「你们真的原谅我了?」

  赵莲珠偎入他怀中,娇声道:「云哥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要原谅的?」

  周月娥也偎入他怀中,仰面娇声道:「是啊,我们也都知道,没有女孩子不
会喜欢云哥哥你的。再说,妾身姐妹怎敢干涉大老爷,只求你莫忘了我们姐妹就
行了。」

  「你们真好,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们。」谢云岳激动得拥紧二女,热吻向雨
点般落到了二女的脸上、樱唇、脖颈,多日相思,一吻如愿。

  温存半晌,赵莲珠娇声道:「这么说来,「生米已经煮熟」的有顾、傅、胡
三位姐妹,云哥哥,你对倪婉兰、江瑶红姐妹未免有些绝情吧,尤其是对倪婉兰
妹妹……」

  谢云岳感叹一声道:「造化弄人啊,谁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对兰姑娘,
我实在很抱歉……」

  周月娥娇声道:「好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云哥哥,你不如把她们都娶了回
来吧?」

  谢云岳道:「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赵莲珠微叹一声道:「要说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那不可能,但是我们已经饱
偿相思之苦,她们的感受就可想而知了,我想云哥哥你以后也不会快乐的。云哥
哥,把她们娶过来吧,即使再多娶几个也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姐妹能和睦相处的。」

  谢云岳感叹道:「我真是前世积德,才能娶到像你们这么贤淑的妻子,得妻
若此,夫复何求?」顿了一顿,低声问二女道:「我走后,你们有没有想我?」

  赵莲珠低声道:「你还说呢,我和月妹饱偿相思之苦,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
你还好意思问?」

  谢云岳笑着问周月娥道:「好酸啦,月妹,你说说看,怎么个想我法?」说
完就伸嘴过去在周月娥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周月娥被谢云岳吻得脸上痒痒的,身上酥酥麻麻的,浑身酸酸软软的,心胸
起伏双乳抖得更厉害,阴户也在不知不觉间沁出水来,于是小嘴附著谢云岳的耳
根上娇声细语的道:「哥哥你不在,我和姐姐有如守寡,我们怎麽受得了呢,我
们需要……」以下的话她就娇羞得说不下去了。

  「月妹,需要什麽啦?」谢云岳把脸贴在周月娥俏脸上,在她耳朵旁呵著气
问道,这使得周月娥的俏脸更热更红了。

  周月娥情不自禁了,艰难的把脸移开,风情万种的白了谢云岳一眼说:「嗯
……就……就……就是……是那个嘛……」已羞不可抑的垂下了头。

  谢云岳看著周月娥风骚的样子,宝贝一下子已硬了起来,把裤裆顶得老高。
这一切可没逃过周月娥的眼睛,看著谢云岳隆起的裤档,她不由得底下头,心灵
深处却想再看一看。这时她觉得浑身好燥热,尤其是阴户更是热烘烘的快溶化了
一般,充血的阴唇涨得难受,淫水加快地往外流。

  谢云岳低头看见周月娥湿润的胯间,宝贝翘得更高、变得更硬了,呼吸也变
急促起来,低声说道:「月妹……我知道了原来是……哈……哈……」

  周月娥羞得站了起来,作势要打的娇声道:「云哥哥你好坏唷,敢欺负月妹,
看我不打你这坏哥哥,啊呀……」

  不知是被拌一下还是没站稳,忽然周月娥整个人扑到在谢云岳身上,湿漉漉
的阴部正好压在谢云岳隆起的地方。两人都猛地一颤像触电一般,一种从未有过
的快感使得他俩浑身无力。

  「唷……快……扶我起来啊……坏哥哥……」周月娥娇喘著无力的说。

  「月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嗯……不行啦……你这坏哥哥……快嘛……快嘛……」周月娥边说边撒娇
的乱扭身子,使得自己湿湿的阴户不断地在谢云岳的大宝贝上磨擦,快感像潮水
一般一波一波袭来,她的阴户越来越热,两片阴唇越来越大,像一个馒头一般高
高的贲起,淫水越来越多,不但把自己的裤子弄湿,连谢云岳的裤子也湿了,俩
人的性器官隔著薄薄的两条裤子不断的磨擦著。

  谢云岳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将双手变动一下,飞快的把周月娥的衣裤脱个精
光,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坚挺的乳房揉摸起来,嘴里说道:「月妹妹,
就让哥哥来喂饱你好了。」

  周月娥的粉脸满含春意,嫣红的小嘴微微上翘,挺直的琼鼻里吐气如兰,一
双梨型尖挺的乳房,粉红色似莲子般大小的奶头,高翘挺立在一圈艳红色的乳晕
上面,配上雪白细嫩的皮肤白的雪白,红的艳红,两色相映真是光艳耀眼、美不
胜收,迷煞人矣。

  谢云岳顺手先拉下自己的睡裤及内裤,把已亢奋硬翘的大宝贝亮出来,再把
她软软的玉手拉过来握住:「月妹,快替我揉揉,你看我的小弟弟已经快要爆炸
了。」

  谢云岳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伸往周月娥的胯内,摸著了丰肥的阴户,草原不
多不少,细细柔柔的,顺手再往下摸阴户口,已是湿淋淋的,再捏揉阴核一阵,
潮水已顺流而出。周月娥那久未被滋润的阴户,被谢云岳的手一摸揉已酥麻难当,
再被他手指揉捏阴核、抚弄阴唇、抠挖阴道,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地带,使她
全身如触电似的,酥、麻、酸、痒是五味俱全,那种美妙的滋味叫她难以形容,
连握住谢云岳大宝贝的手都颤抖起来了。

  谢云岳把周月娥抱起放在床上,他像饥渴的孩子,一边抓住周月娥的奶子,
只觉得软绵绵又觉得有弹性,掌心在奶子上摸揉搓著乳头,手指左右开弓的捏著
乳房。周月娥感到全身神经末梢如触电,浑身都酥痒得舒服死了。谢云岳越用力,
她就越觉得舒服,她似乎已入忘我境界似的轻哼:「喔……喔……好哥哥……痒
死了……喔……你……真会弄……」

  谢云岳弄得更起劲了,把两个奶头弄的像两颗大葡萄一般。周月娥被逗弄得
气喘嘘嘘欲火中烧,阴户已经痒得难受,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她呻吟著道:「唔
……好哥哥……唉……别再弄……弄月妹的奶奶了……月妹下面好……好难受…
…嗯……喔……」

  谢云岳听得周月娥淫浪的声音,像母猫叫春一般,心中想:「没想到月妹原
来是这麽骚荡。」低下头用双手掰开周月娥的双腿仔细看去,眼前只见在一片乌
黑的阴毛中间,有一条发亮的、淌著淫液的肉缝,一颗鲜红的水蜜桃站立著,不
停的颤动跳跃。两片肥美的阴唇不停的张合,阴唇四周长满了乌黑亮丽的阴毛,
粘著亮晶晶的骚水在闪闪发光。

  看著周月娥娇羞妩媚的俏模样,谢云岳忍不住把周月娥压在身下,周月娥娇
慵无力的挣扎了几下,风骚的白了一眼,谢云岳看著周月娥的骚样心中一荡,宝
贝勃硬起来,顶在周月娥的小腹上。周月娥呼吸急促,臀部频频扭动,眼睛放出
那媚人的异彩,嘴唇火热,穴儿自动张开,春水泛滥,于是呵气如兰娇淫的说:
「那就让月妹的小穴尝一尝好哥哥的大宝贝吧。」周月娥说著一只手握住谢云岳
的大宝贝,移近自己阴户,一只手分开自己的阴唇,然後一挺腰肢「噗滋」的一
声,大宝贝终于干进到了周月娥的阴道内。

  「啊……」两人都忍不住叫了起来,谢云岳觉得自己的宝贝好像泡在温泉中,
四周被又热又软又湿的嫩肉箍得紧紧的。

  「啊呀……好爽……月妹的小穴真好……」谢云岳舒服得大叫。

  「好哥哥……你的宝贝又大了……太爽了……快用力干……唔……」周月娥
回应著谢云岳,但已被他吻住了嘴。

  谢云岳热情的吻著周月娥的香唇,周月娥也紧紧的搂著他的头,丁香小舌巧
送,和他热烈的吻著。周月娥双腿紧勾著谢云岳的腰,玉臀摇摆不定,她这个动
作,使得宝贝更为深入,龟头已直抵子宫了。谢云岳也就势攻击、再攻击,拿出
特有的技巧,猛、狠、快,连续的抽抽插插的,使得淫水四溢,肉与肉拍击的声
音,响声不绝。

  不久,周月娥又乐的大声浪叫道:「哎呀……冤家……好哥哥……你真……
会干……我……我真痛快……云哥哥……会干穴的哥哥……太好了……哎呀……
好哥哥……你太捧了……干得月妹心神俱醉……美……太美了……哎呀……月妹
要飞了啦……哎呀……」

  周月娥同时扭腰挺胸,尤其那个圆圆的玉臀,左右摆动,上下抛动,婉转承
欢。谢云岳以无限的精力、技巧全力以赴。周月娥娇柔妩媚、风骚淫荡的挺著屁
股,恨不得将爱郎的宝贝都塞到阴户里去,她的骚水一直流个不休,小嘴也浪叫
个不停:「哎呀……云哥哥……你……干得月妹……舒服极了……哎呀……干死
月妹了……云哥哥……嗯……喔……唔……我爱你……月妹要一辈子……让你干
……永远不和你分离……」周月娥挺腰抛臀的迎凑著谢云岳的抽插,媚眼如丝,
嘴里语无伦次的呻吟乱哼著自己也不是什麽的话。

  「哎呀……嗯……喔……都被你……干的……太舒服……美极了……天啊…
…太美了……月妹痛快极了……用力……对啊用力……哦……哦……好爽……好
哥哥……月妹被你干得爽死了啊……用力干……把月妹……的小穴……插烂吧…
…哎呀……」

  周月娥的两片阴唇,吞吐着极力迎合谢云岳大宝贝的抽插,一双玉手不停在
谢云岳的胸膛和背上乱揉,这又是一种刺激,使谢云岳更用力的又快又狠地抽插,
也哼哼唧唧的说:「月妹……我……我要干死你……」

  「哎呀……对……干……干死…骚月妹……啊……我死了……哦……」周月
娥猛的一声大叫,达到了高潮。

  谢云岳觉得周月娥的子宫正一夹一夹的咬著自己的龟头,忽然用力的收缩一
下,一股泡沫似的热流,直冲向自己的龟头,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的把宝贝顶
住周月娥的子宫口,全身一阵哆嗦,腰脊一麻,然後觉得有一股热流经过宝贝,
从马眼激射向子宫深处。周月娥被谢云岳滚烫的精液射得险些昏过去,她用力抱
著无力的趴在自己胴体上的爱郎,好让他的宝贝留在自己的阴道子宫内。

  狂潮之後,谢云岳边拔出宝贝边对周月娥说:「骚月妹,你的小穴吃饱了吗?」

  周月娥抬起头,吻了谢云岳满是汗水的额头一下说:「大宝贝哥哥,骚月妹
的小穴从没吃得这样饱过啦。」

  「那月妹怎麽感谢我呢?」谢云岳爱娇的揉著周月娥坚挺的乳房说。

  「大宝贝哥哥,你要月妹怎麽谢,月妹就怎麽谢啦。」

  「真的,月妹,我这么久没看过你的玉体,让我仔细看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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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都被你玩了,还有什麽好看的……」周月娥说著将身体横躺,让谢云岳
仔细看她:丰满的身段,曲线优美。胸脯和胯间的皮肤极为柔嫩,呈现白皙皙的
嫩白。胸前一对挺实的乳房,随著她紧张的呼吸,而不断浮动著。

  乳上两粒黑中透红的乳头更是艳丽,使他更是陶醉、迷惑。纤细的腰身及平
坦的小腹,一点疤痕都没有。两胯之间隐约的现出一片赤黑的阴毛,更加迷人。
毛丛间的阴阜高高突起,一道鲜红的小缝从中而分,尚有潺潺的淫液溢出,更使
人著迷。

  谢云岳看到此,整个神经又收紧起来,马上伏身下去,此时的他像条饥饿已
久的野牛。他狂吻著、狂吮著,双手也毫不闲著的在她的双峰上、小腹上、大腿
上,还有那最令人销魂的地带,展开搜索、摸抚。在谢云岳双手的抚摸之下,周
月娥那略显红黑的大阴唇,如今已是油光发亮了。谢云岳用手去拨开周月娥那两
片阴唇,只见里面出现了那若隐若现的小洞天,洞口沁出了那动人的淫水,谢云
岳一见毫不考虑的俯下身去,吻著那阴核,同时将舌尖伸进那小洞里去舔。

  谢云岳舔的越猛烈周月娥的娇躯颤的越厉害,最後她哀求的呻吟著:「唷…
…云哥哥……我受不了了……快插进来嘛……月妹……难受死了……」

  于是谢云岳不再等待,深深吐出一口气,双膝翻入周月娥的双腿内,把她的
双腿掰得更开,用双手支撑著身子,挺著火热的大宝贝,对准了潺潺流水的桃源
洞口,轻轻打著圈圈研磨了一会。周月娥知道爱郎的大宝贝已触到阴户,忙伸出
右手握著爱郎的宝贝,带引著宝贝。谢云岳屁股一沉,整个龟头就塞进阴户内。
这时周月娥的香腮上现出了那迷人的酒窝,水灵灵的眼睛也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谢云岳一见如此,更是喜不自胜,屁股猛然用力一沉,把大宝贝一直送到直
抵花心,他感到大宝贝在阴户里被挟的好舒服,龟头被子宫颈衔的好痛快,一时
舍不得抽出,便把屁股旋转起来,使得那种感觉更为强烈。果然,从龟头传来阵
阵酥麻欲醉的感觉。

  周月娥更被旋磨得浑身淘淘然,真有如登仙境的飘逸,不禁呻吟呓语说:「
哎唷……太美了……月妹从没这……这麽爽过啊……啊喔……别磨了啦……好哥
哥快给……妹妹来一顿……一顿狠狠的干嘛……」

  谢云岳也有不动不快的感觉了,遂提起屁股,运用腰力狠狠的抽插起来。抽
插了没多久,谢云岳将周月娥的双腿高架在肩上,提起大宝贝,对准小穴「噗滋」
一声又一次全根尽没了,「卜」的一声又拔将出来,就这样「噗滋」、「噗滋」
的大宝贝一进一出的狠狠抽插著。

  这姿势是女的阴户大开、阴道提高,大宝贝可次次干到阴道深处的花心底部。
同时男的站立,低头下视两人性器接触情境。谢云岳看著大宝贝抽出时,将周月
娥的小穴带著穴肉外翻,分外好看,当插入时又将这片的穴肉纳入穴内。

  这一进一出一翻一缩颇为有趣,看得他欲火更炽旺,抽插速度也越快,由于
刚泄了两次,所以这次他可以干得更是耐久。抽插一快,那穴内的淫水被大宝贝
的碰击带得溢出来,却发出美妙的「噗滋」、「啪啪」、「噗滋」、「啪啪」拍
击声。

  这时的周月娥也感神魂颠倒,大声浪哼著:「好哥哥……云哥哥……干得我
痛快极了……好哥哥……我好舒服……啊喔……太美了……喔……」

  周月娥已然进入忘我境界,双臂搂著爱郎的头,小嘴如雨点般的吻在爱郎的
脸上,最後吻著了嘴,更把舌头顶入爱郎口中搞起来:「唔……唔……哎呀……
我要上天了……哥哥……快用力顶……啊……唔……我……要……丢出……丢出
来了……喔……」

  谢云岳的龟头被火烫的阴精浇的好不舒服,这是多麽美妙。周月娥阴精一出,
双臂就软软的放了下来。谢云岳将周月娥的双腿放下,伏下了身去,吻著她的香
唇同时右手按在她的双乳上探索。

  「嗯,好软、好弹、好丰满……」谢云岳抚摸周月娥的双乳,感到无限享受,
不禁由衷赞叹道。

  如此温存了一会,谢云岳见周月娥也回过了气,又蠢蠢欲动了。他的大宝贝
将周月娥的小穴塞得满满的,樱唇也被他封得紧紧的。周月娥也吐出了香舌,迎
接谢云岳的热吻,并收缩著阴道,配合著谢云岳大宝贝的抽送。由于他俩都泄了
两次,这一次重燃战火,更是火势凶猛,烧的更剧烈。谢云岳是越抽越快,越插
越勇,周月娥是又哼又叫,又美又舒服。

  忽然周月娥大声浪叫著:「啊唷!美啊……太美了……月妹要快活死了……
云哥哥……你太伟大了……你给我……太美了……用力干吧……把小穴插穿了也
没关系……我太快活了……真的……太美了……哎呀……唷……」她像一只发狠
的母老虎,疯狂的抛动屁股迎接爱郎的抽插,已魂入九霄,得到了高潮。

  谢云岳像一只饿狼捕获美食,用尽了全身力量狠狠的抽插著。这时,周月娥
全身一颤,一股火热的阴精又喷射而出,真是太美了,谢云岳的龟头被阴精一洒,
全身酥酥麻麻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小腹一紧、丹田内一股热呼呼的精子像喷泉
似的全射到周月娥的子宫内。

  「啊……美死了……哥哥……我……」

  「嗄……嗄……月妹妹……我也爽死了……嗄……」

  他俩静静的拥抱著,享受这射精後的片刻美感。

  谢云岳和赵莲珠的交欢又是另一番光景,他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一手伸入肚
兜内,握住丰满的乳房摸揉起来,再把她软绵绵的玉手拉过来握住自己已亢奋硬
翘的大宝贝亮了出来:「来,珠妹,替哥哥揉揉……」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翻开
裙摆,伸入亵裤内,摸着了丰肥的阴户的草原不多不少,细细柔柔的,顺手再往
下摸阴户口已湿淋淋的,再先捏揉阴核一阵,潮水顺流而出。

  赵莲珠那久未被滋润的阴户,被爱郎的手一摸揉已酥麻难当,再被他手指揉
捏阴核及扣阴道、阴核。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地带,使她全身如触电似的,酥、
麻、酸、痒、是五味俱全那种美妙的滋味,叫她难以形容,连握住爱郎大宝贝的
手部颤抖起来了。

  赵莲珠那一对大型的乳房,丰满极了,全身雪白,肌肤柔嫩软滑,大奶头上
生有许多小孔,谢云岳用手一摸乳房,弹性十足,用口含住大奶头一吸吮,甜甜
的奶水吸得一口,他把它都吞入肚里,手再往下滑,摸上小腹上面,小腹是那么
平坦。再看她的阴户,高肥突的阴毛不多不少,柔柔细细的。大阴唇肥厚,艳红
色的阴核似花生米般大,突出在外,小阴唇及阴壁肉,还红通通紧小有如少女。

  欲火高烧的谢云岳,看得难以忍受,那一根大宝贝,像怒马似的,高高的翘
着,大有一夫当关,万人莫敌的气概,赤红的龟头好似小孩的拳头般大,而青筋
暴露。看得赵莲珠双颊飞红,媚眼如丝,小嘴抖动,舌舐自己的香唇。

  赵莲珠粉脸上所透出来的表情,看得谢云岳已奋胀难忍,再听她那欲迎还拒
的娇呼声,是真难忍受,也顾不得再调情挑逗她了,发狂似的压上她那丰满的胴
体上,手持大宝贝,先在阴唇外面擦弄一阵,嘴唇也吻紧她那鲜红的小嘴。

  「喔……云哥哥……我……」赵莲珠双手搂抱着谢云岳那宽厚的背项,再用
那对丰肥的双乳紧紧贴着爱郎的胸堂磨擦,一双粉腿向两边高高举起,完全一付
准备爱郎攻战的架式,一双媚眼半开半闭,香舌伸入爱郎口中,互相吸吻舐吮口
中娇声浪语:「云哥哥……我受不了啦……您……杀了我吧……」

  谢云岳的大龟头,在她阴唇边拨弄了一阵后,已感到她淫水愈流愈多,自己
的大龟头已整个润湿了,知道可以行事了,于是臀部用力一挺,「滋」的一声,
大龟头及宝贝已进了三寸多。

  「哎呀……」跟着一声娇叫:「痛死我了……云哥哥……你的宝贝太大……
了我受不了……」她一边娇哼着「受不了」,一边还肥臀上挺,想把爱郎整条宝
贝都吃尽到小穴里,才算充实满足,但是她又感到小穴里被大龟头撑得满满的、
胀胀的,是又痛又酸、又麻又痒,那使得自己更形肉紧起来。

  谢云岳更改用旋转的方式,慢慢的扭动着屁股,使她小穴松动一点再深操抽
插:「珠妹,还痛不痛?」

  「嗯……有一点……云哥哥……要怜惜妹妹的穴小……请你别太用力……轻
一点……插……好吗……哥……」

  「乖,哥哥会怜惜你的,小宝贝,哥哥也舍不得弄痛了你。这样好了,你叫
我插我就插,你叫我停我就停,一切听你的,好吧?」

  「好……我亲爱的云哥哥……你真疼我……先吮吮我的奶头……我的奶好胀
……下面也好痒……要哥哥的大宝贝……再插进去一点……」于是谢云岳低头含
住她的大奶头吸吮,下面屁股再用力一挺,大宝贝又操进去三寸多。

  「啊……我的好人……停一下……你要操死我了……」赵莲珠把两条粉腿尽
量张开高举,等待爱郎大宝贝的冲刺。于是谢云岳臀部一提,用力往下一插,一
尽到底大龟头顶入子宫了。

  「啊……云哥哥……我痛死了……」赵莲珠全身一阵说不出的酥、麻、酸、
痒布满全身每个细胞。

  「云哥哥……你真要了我的命了……」赵莲珠那淫荡的表情,浪荡的叫声,
刺激得谢云岳暴发了原始地野性,欲火更盛、宝贝暴胀,再也顾不得温柔体贴,
怜香惜玉,紧压在她那丰满的胴体上,一手抱着她的香肩,一手揉着她的奶子,
大宝贝在那一张一合的小穴里,是愈抽愈急,愈插愈猛,操得她娇喘如牛,媚眼
如丝,全身颤抖。

  这时她全身血液沸腾,一阵高潮上心房:「啊……云哥哥……我好痛快……
我……要……泄……身……了……喔……」

  赵莲珠被爱郎的大宝贝操得媚眼欲睡,欲仙欲死,小穴里的淫水一泄而出,
直往外冒,花心猛的一张一合吸吮着龟头。谢云岳依然埋头苦干,直感到娇妻的
肥穴里,阴壁上嫩肉,把太宝贝包得紧紧的,子宫口猛的吸吮大龟头,真是妙不
可言,爽在心头,真是天生的尤物。

  「云哥哥……我好……舒服……真美……真美死……我……了……我又……
要……要……泄……了……」语未叫完,她全身一阵颤抖,又泄身了。

  谢云岳此时也快达到高潮,像野马似的,发狂的奔驰在草原上,双手搂紧赵
莲珠肥白的臀部,抬高抵向自己的下体,用足了气力,拼命的抽插,大龟头像雨
点般的,打击在她的花心之上。

  「珠妹妹……抱紧点……哥哥要……射……射精了……」赵莲珠此时也舒服
得魂飞魄散,进入仙境,双手双脚紧紧缠在爱郎身上,拼命摆动着臀部,挺高阴
户,以迎接他那狠命的冲刺。

  「哎呀……好人……我美死了……好舒服……好痛快……我……美得要……
要上天了……我又要……泄……喔……」

  赵莲珠被爱郎这一阵猛干,已使她达到高潮的顶点,不住的抖动着,小嘴猛
喘大气,小腹一阵收缩,子宫一收一放,一开一合,猛的吸吮大龟头,一股淫精,
喷射而出。谢云岳也达到了兴奋的高点,全身酥麻,大龟头一阵麻痒,一股阳精
飞射而出,全射入她的子宫里面。

  「啊……好妹妹……哥哥……射给你了……」

  赵莲珠被滚热的阳精一射,烫得全身一阵酥麻叫道:「啊……云哥哥……好
舒服……」两股淫液及阳精,在小穴里面,冲击着激荡着。

  谢云岳射精后,也不急着拉出他的大宝贝,继续让它泡在赵莲珠的小穴里面。
他温柔的抚摸赵莲珠那丰满的胴体,从奶房、小腹、肥臀阴毛、阴户及外阴等部
位,然后再亲吻她的樱唇,双手抚摸她的秀发和粉颊。轻揉的问道:「好妹妹,
舒服不舒服?」

  赵莲珠觉得谢云岳粗长硕大的宝贝,操得她如登仙境,事后又会如此体贴入
微的爱抚,真是心满意足的爱之入骨,紧紧的搂着爱郎又亲又吻:「哥……我好
舒服……哥……你舒服吗……」

  「好妹妹,我也好舒服,好痛快。」二人卿卿我我亲吻抚摸,欲火再升,按
着又展开第二次战火。只杀得天摇地动,人仰马翻,花样百出,战了一个多时辰,
方才尽兴,三人才心满意足的相拥睡去。

  承德府这日来了一个俊逸的少年,走进一间大街上饭庄,唤了几样酒菜,独
自饮酌。天色已自放晴,然而只见得一圈日环,迷蒙雾绕,透射出一丝热气,仍
自凛冽异常,较甚于下雪之时,寰宇皆白,地上坚冰成冻,骡马套车驶行其上,
只闻铛挡叮叮之声。

  这家饭庄是承德府卓具盛名的长兴记,不独菜肴好,而且自酿的竹叶青极为
香冽,食客趋之若鹫,虽在此天寒地冻时,也上了八成座。忽然,厚重的门帘一
揭,如风走进五人,在先来的俊逸少年邻座坐下。那五人肩头均插着兵刃,十分
触目,初时他们尚沉默俯首饮洒,到得后来,带有三分酒性,渐渐把话匣子放开
了。

  只听傅二人低着嗓门说道:「陈兄,咱们这次至布达拉寺,该是凶多吉少,
点苍神剑羽士金一鹏至今还没来,缺少一个最大帮手,只怕劫难重重。」

  又听得一人说道:「王老弟说话也太泄气了,固然布达拉寺喇嘛个个武功高
强,但我暗他明,审慎而行,也不见得救不了蔡山主出来……」

  邻座俊逸的少年,一听得蔡山主三字,不禁星目一亮,暗忖道:「那蔡山主
莫非是野人山主祭福,他为何被布达拉寺喇嘛擒住?」倾耳听下去,目光微掠了
那说话的人一眼。

  只听那人说道:「布达拉寺喇嘛多至三百余人,但除了首座五大黄衣喇嘛外,
其他均是武功平平,话虽如此说,但众寡悬殊,实如王老弟所说,前途堪虞。」
说着,剑眉微皱,低饮了一口酒。

  这时又一人说道:「我等也非无能之辈,虽然艰险重重,也要放胆一行,哎,
说实在话,点苍神剑羽士金一鹏倒是个真正好帮手,想他未出道半年,就剑劈了
十八名泯江好手,剑学之造诣,已达炉火纯青阶段,他素重言诺,怎么还不见来。」
说着忽噫了声,道:「瞧,这不是他来了么?」

  俊逸少年循声外视,只见一面如朗月,三咎短须,看起来尚未到三句年岁的
道士,掀开门审后,用目略一扫望,发觉五人在座,遂面含微笑走过来,打了招
呼坐下。那俊逸少年正是谢云岳,他从塞北牧场赶往燕山,费时两日才赶抵承德,
燕山主峰雾灵山仅距承德才不过百余里,他藉酒解愁,正犹疑不决去见燕山神尼
时如何措词,倘或倪婉兰伤心欲绝,转爱成仇,将又是一种尴尬的局面,他自始
至终就不想卷入这漩涡之中,极力闪避,但事实大谬不然,偏偏临到自己头上,
正感踌躇为难时,忽闻五人所说话,纷乱的思绪也就暂时消失,暗暗听他们究为
何事,野人山主蔡福被布达拉寺拘禁。

  他一见得神剑羽土金一鹏肩头两只长剑,不禁微微一惊,原来那两柄剑鞘薄
如层纸,通体雪亮隐泛淡蓝光采,剑鞘头如此薄,剑身必薄如蝉翼,一望即知这
两柄剑是上好缅铁铸造,锋利无比,非内力绝顶,不可能力贯剑梢。但是神剑羽
士金一鹏微笑说道:「途中因伸手管一闲事,不觉略为滞留,竟使诸兄久候,甚
是抱歉。」

  姓陈的汉子答道:「岂敢,兄弟等正因群龙元首,正忧虑间,金老师翩然降
临,现在就请金老师发号施令吧。」

  金一鹏忙谦逊道:「小弟才出道半年,经阅尚浅,何敢当此,此又为贵门之
事,外人又何可干越,小弟又不过滥竽充数而已,久闻智狐陈百城陈老师才智卓
绝之名,依小弟看来,还是陈老师主持,小弟唯马首是瞻。」

  陈百城微笑道:「究竟金老师是名门子弟,谦谦君子,虚怀若谷,无怪金老
师才出道未久,就名扬遐迩,既然如此,兄弟就有僭了,此时尚属过早,待晚间
再作计议如何?」他们说话尽量压低着嗓门,饭庄内笑语喧哗,将声音淹没,并
无一点可疑之处,只有谢云岳凝耳静听,字字入耳。

  只听智狐陈百城又道:「为了蔡山主陷身布达拉宫,情意力拙,不得已非借
重金老帅不可,久仰点苍剑学卓绝,号称天下第一,正好克制首座大师呼克图的
「流云七式」,当年口外六雄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与布达拉寺结怨,联手合袭呼
克大师,那呼克图剑走轻灵,剑气吞吐自如,分取六雄,未满三式,口外六雄被
呼克图一招「排云奔电」,六雄同时左胸穿了一孔,血如泉涌而死,随即呼克图
名震北地,炙腾人口,之后陆续尚有找上呼克图应证过招的,无不败在「流云七
式」之下,是故兄弟想来想去,除了贵派「万花夺锦」剑法,再也没有克制他那
「流云七式」的,所以才斗胆请金老师相助。」谢云岳暗哼了一声,只觉陈百诚
说点苍剑学堪称天下第一,未免夸张太甚,不禁心中不忿。

  那神剑羽士金一鹏究竟年轻,吃陈百诚一捧,虚傲之气顿时浮于睑上,于咳
了一声,嘴角经出得意笑容,缓缓说道:「陈老师鹰奖,今小弟不胜汗颜,敝门
剑学在三十年前,第一之名当之无愧,现下武林中却不乏剑学好手,大有凌驾本
门趋势,去年江南道上出了一姓谢的后起之秀,敝师兄施元亮折在他的手中,这
姓谢的扬言五年之内,必来拜山,敝掌门鉴于本门剑学逐渐衰微,已潜心默悟了
一套「万花夺锦」剑法,闻师兄施元亮回报,遂将这套剑学择门下天资较为颖悟,
秉赋特好的弟子十五人,加紧传授,因为这套「万花夺锦」剑学具有无穷的玄机,
非具有上乘根骨,不克有成,小弟不才,幸蒙选中习这上乘剑学,哈哈……」言
下不胜自负。

  谢云岳好胜成性,闻言忖道:「这「万花夺锦」剑法能有「玄天七星」剑法
更奥妙在奇么?未必,我倒要蹑在他身后,瞧瞧这一「流云七式」与「万花夺锦」
有何出奇之处?」忽忆起明亮大师之言:「过载者沉其舟,欲胜者伤其先。」不
禁冷汗如雨,转念道:「自已受师父十余年谆谆教诲,乃读书明理之人,为何不
心平气和,恕曲谅直,以一己之仇,嫉视天下武林,恃强好胜,养成一身拗性骄
骨,嗔欲忌妄,恐怕将后自己略无存身之地,古云:「养心莫善于寡欲」,他们
之事与我何干。」想着心意一平,邻座六人这时说着不相干的事他又低饮轻酌,
一副悠闲姿态。

  片刻之后,谢云岳突然一个念头,在脑际间电掠过,想道:「恩师来信诫言
「冤家宜解不宜结」,涵意极深,我为什这么蠢法,他们此去必有凶险,何不自
己趁机相助,救出野人山主蔡福,得以化解前怨,岂不是好。」心意一定,觑眼
望了邻座一眼,见他们六人正在推杯把盏,笑语劝酒。

  这时,靠壁角一张座上忽立起一人,楞帽罩额,身材魁伟,身着淡黄色长袍,
朝智狐陈百诚身后檫过,右手望脸上抹了抹,倏又放下,干咳了声,那咳声宛如
敲钟,厅内顿起翁然之音。神剑羽士金一鹏等猛然怔住,均停杯掉面凝望那人。
只见那人身法如行云流水,眨眼,即掀开门帘走出户外,显然那人是一内外双修
的好手。

  谢云岳瞧出那人神情有异,擦过陈百诚身后之际,虽是抬手抹除面上酒后燥
热沁出的汗珠,但放下时,只觉他两指迅如闪电地望右一弹,又走出外面之前,
嘴角隐含一丝冷笑,似含有无穷杀机,但又瞧不出有何可疑之处。只见他剑眉一
蹙,若有所悟,星目神光一闪,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匆匆立起望外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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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羞愧愤极皓首自刃乱云散鬓玉人无恙

  冷风扑面如割,街上积雪经寒风一吹,顿成坚冰,灰黑光溜,异常难行,行
人寥寥,只见那人往右走出,步履轻灵。谢云岳亦随着走去,顺风疾行,左弯右
转,但见那人朝清代行官走去,心中越发肯定了那人是喇嘛改装。

  行宫一名避暑山废,址落市西北,左湖右山,垒石绕垣,周围约十八里,松
柏苍翠,黄屋辉映,山石台榭,错落有致,建筑极为庄严富丽,尤以山庄内瓷塔
建筑,别饶情趣,精巧绚丽,五色辉映,四周松柏掩翠,益增美观。

  眼看那人走近山在团垣,忽地反身一掠,止目瞪着谢云岳走来。谢云岳心中
一惊,面色如垣,垂首望前走去,装做着无所事般,忽听那人一声焦雷似地大喝
:「站住。」

  谢云岳倏然定住,只见那人面含冷笑道:「佛爷眼中不揉砂子,在你饮酒时,
佛爷早就对你留下了意,哼,你是不是与他们一伙?」

  谢云岳面色一怔,张目问道:「他们是难呀?」面色倏又一沉,说道:「尊
驾说话太无道理,饭庄之内,五方杂处,在下入内用食,又不犯王法,尊驾喝住
在下,是何道理?」

  那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道:「那么你为何蹑着佛爷?」

  谢云岳不但不答腔,却仰面一声长笑,声撤云空,随风摇曳,历久不绝,那
人脸色一变,心说:「这小子好充沛的内力,方才尚以为是一等闲之辈,竟走了
眼啦。」不由大喝道:「小子,你笑什么?佛爷不告诉你名号,你也不知道佛爷
是何许人?」

  话犹未了,谢云岳却冷冷地说道:「你是何人,与我何干,你就道出名号也
唬不住小爷!少爷尚有事,不耐烦与你唠叨,恕不奉陪。」说着掉面竟然回步走
去。

  那人见谢云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满脸鄙屑神情,不由难堪之极,顿时
暴声大喝道:「小子,你胆敢不将佛爷放在目中,这是你自找死路。」说着五指
倏伸,身形如风,朝谢云岳身后右肩抓去。手出若电,劲风锐利,这一抓上,那
还不肩骨全裂。

  那知谢云岳身后却似长了眼睛一般,就在他五指堪抓者肩头之际,身形疾如
鬼魅飘风,往左挪移七尺之外,旋身反面怨目而视。那人一招走空,不由地一怔,
继又狞声笑道:「料不到俺云奔多罗今日遇上了高人了。」口中虽说着,心内却
暗惊道:「这小于是用的什么身法?出奇的快诡绝伦,如果是布达拉寺之敌,那
就不堪设想了。」

  只见谢云岳冷笑说道:「少爷不敢当高人之名,只求你少在少爷面前唠叨就
是了,赶紧夹紧尾巴滚吧。」长风嘶啸,耳中只闻得一片断枝坠雪之声,但见云
奔多罗呆立在积雪中,面色青白,眼中射出一股愤怒的目光。

  云奔多罗之在口外,可说是遐迩传闻,妇归皆知,身居布达拉寺监院之职,
一身内外兼修功夫,卓绝精纯。谢云岳见云奔多罗神色,就知即将发难,只见云
奔多罗一声桀桀怪笑道:「果然不出佛爷所料,你与他们是同路人悔不该一念之
仁,留下你的性命,想他们已距游魂地府不远了。」说着目光陡射,喝道:「留
你不得。」话落掌出,双掌倏地推出一片狂飙,疾雷奔电而来。

  谢云岳一听,就知云奔多罗离出饭庄之时,暗中做了手脚,这等居心恶毒,
不禁剑眉双耸,寻见他双掌推来,冷笑一声,双掌一错,施出弥勒功弹字诀,往
外一推。轰地一声大震,两股狂飙撞上,立时气流激漩,冰溅雪花,旋上半空,
只见云奔多罗一条身形被弹起四五丈高下,又向山庄内甩射了进去。

  这掌飙威力绝大,一波之势,将山庄内苍松翠柏枝头积雪崩塌,只听得连珠
密雨,蓬蓬不绝。蓦然,一声怪叫声起,只见云奔多罗窜出了庄外,一顶瓦块四
愣皮帽已然不见,露出一颗溜溜头颅,气极狞笑道:「小子,你若有种,佛爷今
晚在布达拉寺等你。」

  谢云岳冷笑道:「云奔多罗,你无事把非,怪不得少爷出手得罪,如今你不
但不知悔悟,反敢约布达拉寺比斗,哼,就算布达拉寺真是龙潭虎穴,少爷今晚
也要一闯。」云奔多罗听说,双肩一振,穿空斜飞,望山庄之内逸去,谢云岳定
一定神,反身向那家饭庄疾走。

  这时月色可被彤云遮没,阴霾昏茫,狂风怒啸,一片呼呼锐音,街头巷尾,
全被茫茫白雪遮没,了无行人,虽有也少得可怜,存身在这冰天雪地中,满目萧
条。他一面飞驰奔去,心中忖道:「这云奔多罗的确不可小视。自己虽守着恩师
之戒,不可轻易伤人,但也用出七成功力,云奔多罗竟知不可硬接,顺着自已一
弹之力,反射入庄园内,顿将自己弹劲卸于无形,如此看今晚之行,必要大费一
番手脚了。」转眼,就到这饭庄门首,急掀开门帘,身形闪电掠入,首先一眼就
落在智狐陈百城那张座上。

  只见六人举杯而坐,面容铁青,目光呆滞,嘴角均淌出白沫,望下直滴。皆
因他们都正襟危座,店内食客均未发没有异,即是偶有见及,却认作酒醉所致。
谢云岳忖出那定是云奔多罗离去之际,暗中弄了手脚,心叫不妙,身形疾逾电闪
掠入。

  饭庄食客先未发觉有异,此刻循着谢云岳惊措举动,而引起他们注意,纷纷
起立,蜂涌趋视。只见谢云岳拿起酒杯察视杯中酒色,澄碧清香,并无异样。谢
云岳暗暗摇头,忖道:「这云奔多罗心意好毒,施展出这无声无味的毒药。」当
即命店伙借来一支银簪,置入杯中,只闻得沙沙声响,浓烟外冒,拔出一看,簪
头银质,尽都变成紫黑色。

  众食客不禁相顾咋舌,谢云岳正欲举掌抵着智狐陈百城后胸,以菩提禅掌驱
毒,忽然冷哼三声,回面唤过店伙道:「这几人被人在酒中置放了绝毒药粉,你
赶紧找乘一辆骡车,我送至一位朋友那里去,看着有治否。」店伙喏喏连声,如
飞奔出。

  谢云岳为防在饭庄内施救,过于张扬,易被布达拉寺喇嘛警觉。不大一会,
门外车声辚辚,店伙招来骡车,将智狐陈百城六人抬往车厢内,谢云岳与赶车把
式并坐于车辕上,一声长鞭脆响,溅雪飞驰,而去。薄暮时分,云层暗垂,一片
狂风呼啸之声,尖锐刺耳,刮起弥漫雪尘水粒,一片灰蒙蒙地,宇宙混饨,天地
同色。

  承德郊外一处松林内,七人围火而坐,火势熊熊,松枝发出毕剥之声,那火
光映着七人髭眉皆赤。这群人正是谢云岳与智狐陈百城等。只听智派陈百城道:
「陈百城获少侠解救,此恩此德,没齿不忘,日后少侠如有所驱使陈百城,虽死
不辞。」

  谢云岳微笑道:「陈兄说话太客气了,小弟不过举手之劳,何敢言德,再小
弟今晚也与云奔多罗秃驴约斗,还仗诸兄指点?」

  神剑羽士金一鹏见谢云岳丰神逸朗,俊秀不凡,谈吐之间,如沐春风,令人
颠倒,不禁衷心感佩,生出敬仰之意道:「少侠最好不要谦虚,贫道虽出道不久,
却瞧出少侠精华内蕴,必是武林高人门下,只是少侠坚不示出姓名,实在使贫道
煞费猜疑。」

  谢云岳不禁朗声大笑道:「小弟实非居傲稳秘,奈有不能说出之苦衷,稍时
蔡山主被救出,就知小弟是何许久了。」

  金一鹏见谢云岳坚持不说,只得作罢了,转口问道:「陈老师想必将布达拉
寺途径摸得清楚了,否则,布达拉寺地广,建筑可极复杂,易于迷途,岂不是自
送死路。」

  智狐陈百城笑道:「金老师无需置虑,兄弟已耗时两日在布达拉寺外,默察
度势,绘出一纸图形,想必大致差不了。

  金一鹏点点头道:「不是陈老师提起,小弟还险些忘怀了,陈老师精擅地图
建造之学,野人山巧妙消息埋伏,遐迩传闻,都是陈老师巧思杰作。」智狐陈百
城笑笑,由怀中取出一张图卷展开,只见图上,无论殿楼堂阁,亭台水池,位置
尺寸无不载得清清楚楚,谢云岳不禁大为叹服。

  陈百城指在图上说道:「布达拉寺占地甚大,大小殿堂楼阁不下数十百幢,
依山形而建,依兄弟想法,我们七人去时不宜分开,直奔中间一幢八龙佛殿,布
达拉寺五大黄衣喇嘛均起息此殿,到时烦金老师及少侠抵制首座大师呼克图,兄
弟则在八龙佛殿左侧一座藏经楼中救出蔡山主。」

  众人点头称是,人山主蔡福,为何失陷在布达拉寺中,智狐陈百城只字不露,
谢云岳也未追问。是时,天色暗沉,四外一片漆黑,狂风刺耳,震惊心胸坐在陈
百城身侧的关德麟不时加添松枝,烛烟火焰来回摇曳不定。

  神剑羽士金一鹏忽闻身后起了一种异声,立时旋身纵去,肩头两支薄如蝉翼
的缅剑跟着脱鞘而出。只见蓝霞虹射,倏如闪电,将两株碗口径粗的松树迎刃而
断,一刹那间,轰隆大响,枝叶断折,雪块溅飞如雨,四外松梢积雪亦被震波所
及,纷纷坠下,拍拍之声,不绝于耳。

  智狐陈百城等五人见状,知金一鹏必有所觉,随着跟去,只剩下谢云岳端坐
不动,火光映照下,那张俊脸泛上一丝笑容,手中似是不经意地,将两截松枝甩
掷飞出。陈百城等跃齐在神剑羽士金一鹏身侧,只见金一鹏两眼望着脚下发怔。

  众人循着他的眼光看去,缅剑蓝霞闪耀下,两具雪狐尸体赫然呈显眼廉,天
灵盖已削去,鲜血泪泪流出,渗入白雪内,惨状不忍卒睹。关德麟竖起拇指赞道
:「无怪金老师名闻遐迩,黑夜视物如同白昼,双剑出手,毫无虚发,兄弟等自
愧不及太多。」

  金一鹏赫然一笑道:「关兄谬奖了,料不到小弟失听若此,两具雪狐竟尔小
题大做,能不愧煞。」说着回剑入鞘,同着众人步回火堆前。但见谢云岳垂首用
松枝在雪地上乱划,不知在想什么?

  金一鹏见谢云岳从容若定,这种胸襟沉着,不禁暗暗心折,笑道:「在下竟
为两只雪狐淆惑所乘,自愧不如少侠太多。」

  谢云岳淡淡一笑,道:「金老师本来听觉甚聪,不慎为风势漩荡所惑,贼喇
嘛已悉数就歼,但请宽坐无妨。」

  众人闻言大感惊异,金一鹏意似不信,翻腕一伸,风快地执着一根燃着的松
枝,腾身跃出,四外寻视,陈百城等亦随着纵去。只见相距五六丈外,松林雪地
中,横七竖八躺着十数具喇嘛尸体,浑身无丝毫伤痕,分明是为上乘内家点穴手
法所致。

  金一鹏暗叫惭愧,只道自己身手能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但此刻与人家一比,
显然相差特殊,不由深深敬服。二更初点,七条黑影向西北方驰去,星月俱沉,
隐隐只见淡淡身影在茫茫雪地上飞逝。承德西北郊外布达拉寺与西藏最大寺院,
拉萨布达拉寺非但同名,在建筑上的富丽堂皇,也并无轩轾。

  热河省接壤蒙边,喇嘛庙甚多,尤以布达拉寺规模最有崇闳,面积广阔,依
山而筑,形如积木,多为钟楼碉堡格式叠次而上,四周围墙环绕,雉柴参差,其
内殿宇巍峨,楼台层次辉煌,松柏苍翠罗植其中,极饶幽致。

  智狐陈百城等人到达布达拉寺侧,谢云岳忽灵机一动,暗对陈百城等人低声
道:「我们此来布达拉寺,旨在救人,最好避免与寺中喇嘛搏斗,不如在下单身
先入藏经楼,试试能救出蔡山主来否,若一个更次后未见在下出来,再烦诸位相
救。」

  众人此时深信谢云岳有此功力,微一沉吟之下,均予同意,神剑羽士金一鹏
道:「只是太偏劳少侠了,少侠不如带一柄贫道的缅剑去,也好恃之防身。」

  谢云岳笑道:「在下腰中还有一柄软剑,金老师盛情心领了。」说着,身形
一晃,穿过围墙落向寺内。

  云低风狂,寒冽异常,耳中只听得乔干密枝在风中摇曳怒啸,及一片坠雪声,
余外只是一片漆黑,连个灯光均无,饶谢云岳目力特好,也不过看出十丈之内。
布达拉寺今日灯火齐灭,显然事前有备,安排陷坑,一网打尽。

  谢云岳隐身在一株苍松之后,心中揣摩着智狐陈百城所绘的图形。狂风怒吼
啸涛,分外凄厉刺耳,尤其在这星月俱无,天寒地冻的晚上更显得恐怖、阴森。
谢云岳心想:「动手搏斗,最好避免,恩师之戒言犹在耳,云奔多罗之事,不必
耿耿于心,徒造杀孽,这又何苦。」想着,身形一动驰去。

  才出得十数丈外,忽见迎面扑来两条黑影,风声劲疾生啸。谢云岳眼光何等
锐利,知扑来的是两条西藏毒獒,忙踏「玄天七星步」让过藏獒扑来之势,反身
迅如闪电劈出两掌。只听得拍嗒两声巨响,藏獒震飞在地,狺狺哀鸣了一阵死去,
这时谢云岳人已一鹤冲天拔在树梢,双足一点,嗖地又起,半空中一个盘旋,轻
飘地落在一处殿顶上。耳旁尚听得喝叱声,知是发现藏獒尸体,继而警哨声骤响
摇曳夜空。

  谢云岳穷极目力之下,隐隐瞧出每处屋顶上有两三喇嘛,近身四五丈外有一
个喇嘛,似是发觉谢云岳落下殿背,悄悄循声息飞扑而来。这喇嘛身法诡速,转
眼便扑至近前,谢云岳暗哼一声,不退及进,欺身探手,那喇嘛大骇,想道:「
天下那有这等打法,如非是这人功力超群,焉敢自送其死。」不禁怔得一怔。

  这时谢云岳岂能饶过他,双指闪电的点在那喇嘛的精促穴上,一击都未出,
便自昏死过去。谢云岳略一打量方向,便自朝八龙殿扑去,仗着身形诡奇快捷,
尽量避免被敌发觉。不到一会,谢云岳已自落在八龙佛殿檐角,外面朔风如割,
大殿内一片漆黑,他正想去殿内一察究竟,只闻得殿内有了喁喁人声,不禁将欲
伸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人声渐近,清晰入耳,只听得一人说道:「今天不知怎的,金龙护法大师大
异常情,平时笑口常开的,今日显得烦躁不宁,连经院副座云奔多罗的话都懒得
听了,说不到三句便欲使离去,只嘱咐我们按时送食物给那位姑娘。」谢云岳凝
眼望去,殿内较殿外尤更黑沉,只隐隐看出殿内一列蒲团之侧,立着两个小喇嘛
在说话。

  另一个小喇嘛问道:「金龙护法大师平时最钟爱你了,你总该知道这一点,
他为何今日那么心绪不宁呢?」

  「嗯,我只知道京里派下一批雍和宫喇嘛来,听说事情很严重,究竟为了何
事,除了首座五大法师外,恐怕寺内无一人知道。」

  「现在他老人家呢?」

  「他老人家已去迎佛坪,恭待雍和宫喇嘛莅临。」

  跟着传出一声轻笑,道:「他老人家生平不喜女色,怎见了这位姑娘后,就
魂不守舍,这大概是有缘吧。不过那姑娘武功特好,又仗着一柄利剑防身,他老
人家莫奈她何,只每天在石室圆洞外偷视一刻,有时说上两句话,最后摇摇头叹
气离去。」

  「说真的,那姑娘真个艳美,不要说他老人家,就是我也一样死心塌地爱她。」
随即一阵嘻嘻哈哈笑声。

  两个小喇嘛你一句我一句,把谢云岳听得坠入五里雾中,猜不出所以然来。
京中雍和宫派了喇嘛来为的是什么?那位姑娘又是谁?这些并不是当前的急务,
救出野人山主蔡福才是正题,才想进内制住两个小喇嘛,逼向他们可知蔡福是否
囚在别处,抑在经楼。

  忽听一个小喇嘛说道:「时刻不早啦,我们还要送食物给他们,那个蔡老头
子性情最暴,张牙舞爪地令人讨厌,要非是我们喜欢看那位姑娘,他们只住在邻
室,我真想饿他两天。」说着两具黑影向殿内渐渐后移。

  谢云岳跟着蹑去,两个小喇嘛并肩喁喁笑语,始终未发觉身后随着有人。由
殿后穿出右廊,登上石阶,向山上迂迥穿走,天风嘶啸,袍抽褶褶震荡出声,但
是谢云岳毫不顾虑,因为风啸树涛之音,将一些微弱声音悉数烟没。

  他身轻有如杨絮随飞,轻飘飘地,直似一具幽灵,随风飘送。他忽然警觉那
传警的钟声已倏然无闻,那殿阁楼台上分布的喇嘛也一个不见,意料,这布达拉
寺定有什么变故,也许都去迎佛坪上吧?两个小喇嘛走近一所房屋,室内灯火全
无,可依稀嗅得酒肉香味,谢云岳知道他们去取酒食,掩在门外未跟随入内。

  果然两小在内一阵碗筷翻动后,每人匆匆提着食盒出来,谢云岳跟着他们左
转,右走弯入一座庞大石室。这两小喇嘛也是心不在焉,推开门后并未反身掩好,
让那扇门虚掩着,是以谢云岳能乘虚晃入。屋内一条狭仄小弄,只得一盏吐出微
弱光焰的油灯,悬在顶上,那灯光竟是那么昏暗,无力,无形加重了这石室阴森、
恐怖的气氛。

  只见两小停身在壁上一个小圆孔外,跷足探首道:「姑娘,我们送酒食来了。」
并未回声。

  谢云岳一走进石屋,不由大为惊愕,原来弄道两边壁上,均是每隔三丈,有
一直径一尺大小圆孔,高与人齐,虽然却是禁囚所用,然而并无门户,仅仅是小
圆洞而已,难道禁囚的人,另有途径送入么。此刻,那两小喇嘛叫了两声不应,
转过面来,见谢云岳立在两丈开外,不由张大眼睛,目露骇然之色,正想呼叫出
声,谢云岳已鬼魅飘风般,倏然而至,两指分触在两小喉结穴间,低声道:「蔡
山主囚在何处,快说。」两个骇得面无人色,口禁不能发声,手指着另外一个圆
孔。

  谢云岳低声道:「往何处进入,你们知道么?」两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谢云岳顿足急躁,两指挺出,两指飞点在喉结穴上,两小颓然倒地,皆因他
估量入寺起,将近有个时辰,恐神剑羽士金一鹏等人等候逾时,入寺涉险。他立
在小圆孔前,探首内视,不禁一阵激动,只看他眼内放出了一片迷惘之色,就知
他被意外的惊奇,使之惶惑不解。

  室内一片昏黄,只见一个纤细的婀娜少女,背向而跪,双手掩面,似乎在祈
祷什么,满头的云发蓬松零乱。谢云岳一见她的背影,仿佛甚熟,渐渐他的眼光
由迷惘变为痴呆,转达至木立。那少女一动不动,宛若一具木塑雕像,良久,只
见少女缓缓将手放下,凄婉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无尽愁,恰似一江春水
向东流……」

  这曼妙而无限凄怨的语声,入得谢云岳耳中,木愣的目光倏转惊喜,情不自
禁地唤了一声:「嫣文……」

  那少女似乎一怔,缓缓别过面来,因谢去岳立在窗外,又无光线,昏暗异常,
少女并未发现他,凝然茫注着圆孔。云岳却瞧得清楚,那不正是顾嫣文?只见她
杏目蕴泪,玉颜憔悴,长发散披双肩,似是受了多日的委屈,楚楚可怜,他见顾
嫣文并未应声,又低唤道:「嫣文,是我,谢云岳。」声音并不高,石室中起了
一片震荡。

  顾嫣文双目中突露欣悦光辉,竟飞扑了过来,幽怨地叫道:「云哥,快救我
出去,我是渡日如年,差不多要发疯啦。」一双柔荑伸出窗口,给谢云岳紧紧握
住。

  这乍逢惊喜,觐面有如隔世的情景,却是难以言宣,多日来委屈、悲愤、抑
忧,顾嫣文此时尽情发泄,眼相象断线珍珠般地流出。谢云岳紧握住她那只柔若
无骨的手掌,开口想问她怎会被困在布达拉寺中,但眼见这等悲楚,又不忍出口,
心中筹划救她之策。

  蓦地,一声冷哼起自耳际,谢云岳缩手旋身,掉面一瞧只见一个高大黄衣喇
嘛立在身前不足一丈处。那喇嘛才不过四旬左右,三绺短短黑须,配着他那挺直
的鼻子,十分威严,双眼射出摄人的光芒。石室的门本是虚掩着,一阵阵狂风袭
人,那仅有的灯光被吹得摇曳不定,更最得幽暗、阴森。

  谢云岳惊诧地望着这黄衣喇嘛,皆因他那宽大袈裟为风吹得猎猎作响,每一
次飘动后,地面上均洒落下血迹如雨。不出那是血液,可却闻得一丝腥臭气味,
所以肯定了,不知那些血液是他本身负伤淌下,虽然,在微露灯光下分辨,抑是
经过一场激斗后,旁人重伤的血液,沾在它那宽大黄色袈裟上,经劲风激荡而致
洒落。

  但这都不符合常情,试想一个身具上乘武功的人,负伤之后,以自行闭住穴
道,阻止血液流出,黄衣喇嘛目光精芒外射,分明是一内外双修高手,这逼穴制
血在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显而易见不是他本身流出的血液。另外更煞费猜疑,
要说是旁人喷出附沾在他那袈裟上,在此天寒地冻,滴水冰成的气温下,早必凝
结了,焉能雨点般洒下。

  谢云岳不由愣住了,苦思推敲,仍然找不出正确的答案,眼见这喇嘛身上袈
裟有六七处穿孔,大小不一,这是激斗后残留的遗迹。室内一片沉寂似水,两人
相对木立,炯炯而视,微闻心脏跳跃声。顾嫣文不知何时将一颗螓首伸出小圆孔,
惊叫道:「云哥,那是金龙法师呼克图,从他身上可以问出石室出入门户。」

  呼克图目光突转变为呆滞,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囚牢出入机关消息,只
有我们五大首座才能知悉,但目前仅我一人,其余的人均皈登极乐了,片刻之前,
我想离开本寺,但心中想着姑娘是我平生唯一所爱的人,不过一扬拼斗后,脑中
只是混淆不清,记忆不起那掣机所在。」说着,用掌猛击自已的脑袋,口中喃喃
自语道:「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一声幽灵似地叹息,起自他的口中,人
也似鬼魅般向门外飘去。

  顾嫣文惊叫道:「快追,还有那牛黄清心丹也在他身上。」谢云岳一直茫然
注视着呼克图,先为他那洒下的血迹所迷惑,现在却为他那目光、言语有所不解,
而此刻又被顾嫣文叫声更是混乱。

  心知顾嫣文叫出牛黄清心丹必定有缘故,未遑相讯,眼见呼克图已闪出门外,
只有一截衣角留在门内,眨眼,这衣角已是不见。谢云岳倏然一动,似离弦之弩
般射出门去,耳畔只听得顾嫣文叫道:「云哥,你要速去速回呀。」

  谢云岳一闪出门外,狂风疾啸,振荡衣袂,天空星月俱在,眼前比前更是昏
黑,穷极目力,呼克图身形己穿在对面屋脊上,于是更不怠慢,纵身疾跃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兔起鹘落,越屋穿脊飞驰。只见呼克图立在屋角上顿了一顿,一
泻而下,谢云岳随着跟去。

  谢云岳发觉落足之处,是一敞宽方场,但见广场上累累积尸,呼克图逡巡其
间,一长声叹息后,突哈哈狂笑,这笑声高亢云霄,震荡心魄,惨厉异常。呼克
图笑定,目光忽留在谢云岳身上,大喝道:「阁下为何紧随不舍?」

  谢云岳为眼前这情景极为惊疑,广场中尸体不下七八十具,闻言答道:「这
广场中尸体均是死在大师「流云七式」之下么?」

  呼克图似乎一怔,道:「什么?流云七式,啊,流云七式,不错,这地上尸
体一半死在我这「流云七式」之下,还有一半却死在他们雍和宫大喇嘛手下。」

  谢云岳紧跟着问道:「那雍和官大喇嘛呢?」

  呼克图不禁怒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他们都是死在我这「流云七式」之下
么?」说着转身又待离去。

  谢云岳急叫一声:「大师……」呼克图慢慢转过身躯,目光呆滞地望着谢云
岳。

  此刻,彤云已被狂风吹散,露出一梳下弦月,散出淡淡光辉,映着这一片广
场积尸、弥布着凄凉、恐怖。谢云岳目光迟疑了一下,说道:「在下不敢阻拦大
师离去,只求大师说出石屋出入消息,并求牛黄清心丹一丸。」

  呼克图呆滞的目光忽转为精光四射,轻笑一声道:「牛黄清心丹。」说着往
怀中揣出一只小瓶,向谢云岳面前一丢,道:「拿去。」谢云岳飞手接过,又听
得呼克图道:「机关消息我自己都不知,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说时身形疾
划,向场外雪树丛中杳去。

  偌大的广场中,只剩下谢云岳孤零零一人屹立着,饶是他再大胆,也不由心
上泛起一阵寒意,较体外切骨奇寒尤甚,他看了躺满一地积尸一眼,再也无勇气
看上第二眼,因为地上尸体,几乎一半都是劈去天灵盖,脑髓血液做了一地,凝
成糊状,腥臭之气,中人欲呕,惨不忍睹,他双掌往下一按,嗖的拔起两丈高下,
施展梯云纵法又是一踹,落在屋顶,闪电飞逝向囚嫣文石屋掠去。

  他一路默默忖道:「方场中一半积尸,难道都是被呼克图「流云七式」劈死
么它?这「流云七式」不知有何厉害之处,可惜自己未曾目睹,不然倒可资借镜!
这呼克图看来似是被一种凌厉的掌力,使脑震荡,丧失一半记忆……」想着,已
至石室门首,忙收敛思想,一闪而入,口中唤道:「嫣文,嫣文……」

  顾嫣文喜应了一声,小圆孔中伸出螓首来,问道:「你可问出怎么个出入之
法么?」

  谢云岳摇摇头,姑娘目中满露焦急之色,连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说着,不由自己眼泪直淌。

  谢云岳见她一脸愁容泪痕,忙劝慰道:「嫣文,你稍安勿躁,愚兄定要设法
救你出来。」顾嫣文螓首急缩而入,只听她在室内急得直跺脚,狠狠骂呼克图。

  谢云岳沉吟须臾,忽掠身在石室小圆孔外,高声唤道:「蔡山主。」

  室内并无回音,他又唤了一声,突然室内起了一声暴喝:「什么人在鬼叫,
老夫又未死,要让哭丧似的干么?」

  谢云岳不由心笑,这老头子好大的火气,口中说道:「蔡山主不可误会,在
下是受山主门下之邀来搭救你的。」室内可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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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顾嫣文又探出头来,诧问道:「云哥,你在和谁说话呀?」

  谢云岳笑笑,挥了挥手,突然,石室室内又起了嗡然暴喝道:「你是谁?」

  「在下俞云。」谢云岳耸耸肩笑道。

  蔡福在室内沉吟片刻,道:「俞云,你敢是仍怀恨晋祠之事,来此羞辱于我
么?」

  谢云岳朗笑一声道:「在下与山主并无丝毫怨隙可言,山主何必耿耿于心。」
室内又是一片死寂,谢云岳用掌往墙上一贴,探首向窗内寻视着,又见室内漆黑
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他摇摇头又回至顾嫣文之处,手指敲了两下石壁问道:「
文妹,你那灵龟剑还在么?」

  顾嫣文答道:「在嘛。」

  谢云岳不由急得跳足,说道:「灵龟剑切金断玉,锋利无比,你怎么不将圆
窗劈大点,即可穿窗而出。」

  只听顾嫣文娇笑了一声道:「怎么我竟想不到及此,冤冤枉枉被囚了三天。」
跟着一阵金石互击之音,谢云岳眼见室内金蛇晃动,即知姑娘已拔出灵龟剑劈削
石壁。

  他立在甬道中,两眼凝视着倒地两个小喇嘛尸体,脑中又在思索呼克图袍襟
之血,及失去一半记忆之事,只觉殊为诡异复杂,愈想愈离奇不解。陡然,眼前
金霞大盛,壁上已开了一个大孔,只见顾嫣文已攀掠而出,缓缓收剑归鞘,面露
妩媚欢悦笑道:「你真个说我没想到以灵龟剑出囚么?我是爱惜灵龟剑受损,再
者呼克图武功绝卓,不是仗着你教我的九宫正反阴阳步,几乎遭辱。」

  谢云岳朗声大笑后,随手要过灵龟剑,在蔡福所囚之石室小圆窟壁去,刹那
间,光华乱闪,火星直冒,金石之声大作。灵龟剑本锋利无比,击石成粉,须臾
已砍穿了一个大洞,谢云岳与顾嫣文腾身掠入,仗着剑身为华映照,只见蔡福躺
在壁角,天灵盖已被击碎,从头以上,血肉模糊一片,琵琶骨上为拇指粗钢索当
穿扣住,上有倒须芒刺。

  两人不由面面相观,半晌作声不得,良久,谢云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料不到此老性情如此刚烈,闻说我来救他,羞于见我,竟举掌自刃了,早知如此,
反不如命智狐陈百城等人前来。」

  顾嫣文越瞧越心惊肉跳道:「云哥,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不由分说,
拉了谢云岳掠出石室。

  一踏出室外,跃登对面屋顶,只见风劲月迷,寒冽侵肤,那松柏乔枝映在雪
地墙角宛如鬼影幢幢,大地一片凄迷、昏暗,呼啸涛声嚣耳,此情此景,真够凄
凉。蓦然,向两人吹来一阵强劲寒风,隐隐带来两声阴恻恻地冷笑,笑声确不大,
传入两人耳中,不由得透脊骨冒上一阵寒意。

  两人大惊,倏然扭转身形,目光至处,只见距身前三丈远处,屋顶石梁上并
肩立着两个骨瘦嶙峋的灰衣僧人,头顶戒疤深陷,同是一张颧骨高突的瘦脸,昏
夜之下,瞧不清孰彼孰此,但觉四只枭眼,一瞬不瞬地注视在他们两人脸上。这
两个僧人神情阴森、恐怖、顾嫣文不禁掩身在谢云岳身后。

  谢云岳见他们无声无息地随着身后,自己一点都未曾发觉,他知道这两人必
是武功诡异之辈,强压制面上惊诧愤怒神情,说道:「两位是谁?为何跟踪在下
身后?」

  那两灰瘦骨僧人一言不发,同时倏然伸拳,向谢云岳的胸前抓来,三丈距离,
一晃而至,诡疾无伦。谢云岳只觉两僧手法看似平庸,骨子里其实玄奥无比,无
论避向何方,均在两手阴寒笼罩之下,自已「玄天七星步」估量可以脱出,但身
后的顾嫣文难逃毒手,情势危殆,暗哼一声,两手倏分,向来掌撞去。

  一片潮涌如山劲风打出,只见两僧人惊噫了一声,身形倏然而动,朝谢云岳
身后掠去,瞬眼不见。谢云岳大掠,生恐顾嫣文遭了毒手,迅快纵身,在这一刹
那间,只听得顾嫣文一声娇喝,青朦朦光华惊天腾起,旋而见两僧一只手掌向飞
剑尖,另五只鬼指飞向顾嫣文皓腕。

  他再也顾不得明亮大师之戒,严戒他施展「轩辕十八解」手法,心知今晚遇
上两僧,为从来未见之高手,双掌十指迅若电光石火飞出。「轩辕十八解」诡异
无比,一分之胜,两手拾指已分搭在两僧手腕上,就在一扣之际,两僧哼了一声,
手臂滑溜脱出,随风晃开两丈。

  只见两僧双眼睁得铜铃大,暗暗惊奇此少年身手如此高绝,此刻,他们心存
戒惧之心,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凝视着谢云岳。顾嫣文先前不由得吓出了一身
冷汗,这时怒骂道:「云哥,这两个秃驴如此的可恶,快点解决了他们吧。」

  这两句话听在两个灰衣瘦鬼僧人耳内,不由神情激动,额骨高张,同时阴恻
恻地说道:「老衲生平在手下解决的人无数,人未听说有人解决老衲的,只凭这
两句话,就该戮杀。」

  谢云岳不禁大为惊异,而两僧不但形象一样,而且说话也是共一心意,闻言
冷冷说道:「你们觉得被骂得不忿,只怪你们盲目生事惹非,我只问你们来这布
达拉寺中,就为的是找区区在下么?」

  两僧闻言一怔,又阴恻恻说道:「你可曾见到迎佛坪上,狼藉零乱的一片尸
体么?」

  谢云岳点点头说道:「嗯,见是见到,莫非都是你们所杀么?」

  两僧也不理这句问话,紧接着说道:「你可曾见到呼克图么?」

  谢云岳道:「不错,方才见过,如今不知跑到哪能里去了?」

  两僧随即发出一声刺耳尖笑,同声道:「那么你定是呼克图邀来的帮手?」

  谢云岳不由厉声道:「你们不要胡乱诬指,呼克图与我们陌路平生,为什么
要帮他!因。」说话之时,忽见两僧两眼侧机远方,似为物所吸引,不由倏然止
口,循向而窥,隐隐只见寺外一处峰腰上,剑芒涌现。

  两僧喉间吐出:「呼克图……」三字,身形倏然前飘,划空疾逝,两条枯瘦
身形,瞬即消失在那昏茫月色之中。

  谢云岳风快地拉着顾嫣文的手腕,低喝道:「文妹,我们也去。」两人去势
宛如云奔,两僧也是风疾无比,只见两僧向那参天大松上腾去,踏枝而行。

  谢云岳拉着顾嫣文从侧向疾跃,隐在一块凸出岩石之后,目光落处,不禁倏
然一惊,但见呼克图手持长剑屹立,那宽大黄色袈裟,在轻风中振荡猎猎出声。
在呼克图身后围着六人,那是神剑羽士金一鹏、智狐陈百百城等。只见神剑羽士
金一鹏脚下不丁不八,身影微弓,两手一上一下交叉执着两柄缅剑,全神贯注在
呼克图手上,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只在轻风中上下波动,闪出蓝汪汪耀眼光芒。

  谢云岳心想:「只要那两僧人不暗中出手,自己且隐此处,瞧瞧呼克图流云
七式与金一鹏的万花夺锦剑法,有何诡异凌厉之处,眼见金一鹏那「白虎踞座」
的立式,暗暗赞叹道:「该人真个不凡,看来深得点苍剑学中三昧,只瞧他那柄
缅剑晃动不停,蓄势不发,暗含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玄机。」

  只听金一鹏大喝道:「呼克图,你怎不展出你那名震武林之「流云七式」?」

  呼克图一脸茫然之色,目光呆滞,喃喃自语说道:「流云七式?流云七式…
…哈哈,我想起来了……」流云七式,剑身倏然而动,由左划空而右,震腕一抖,
只见了匹练光华中,跃出十数点寒星,分刺金一鹏全身重穴,满空均是刺耳锐啸。

  金一鹏料不到呼克图竟不打招呼倏然过招,几乎手忙脚乱,忙晃身撤出两步,
手中双剑抖得笔直,只见他双剑疾划一个小剑圈,一抖之间,散出千百点银芒寒
星,闪电击去,宛如焰火,散出金花万点。谢云岳瞧得仔细,只觉金一鹏抖出寒
星,人身之百六十大穴无不在笼罩之下。

  叮叮救声金铁乱鸣,呼克图与金一鹏一触而开。呼克图仍是满面茫然之色,
金一鹏一声冷笑,猛一矮身,倏地拔起两文多高,人在凌空,双剑又是无数耀眼
光芒的金花罩下。呼克图一动不动,对那凌空压下的剑势,恍若无睹,顾嫣文看
得不由惊叫出口。

  眼看金一鹏凌空诡异的「万花夺锦」,剑势即将压体,突然,呼克图飞快一
掌迎头击去,只是一阵金铁乱鸣,眨归之间,呼克图已攻出三招,将金一鹏落下
的身形,连迫退三步,隐在石后的顾嫣文这时低声说道:「云哥,奇怪,你看那
呼克图攻出剑势,只是一式,方向不同而已,那是什么流云七式。」

  谢云岳目注着呼克图的剑式上,摇头道:「此人不知是何故,神智昏乱,丧
失记忆,一连两式出剑,均是一招「排云奔电。」武功之道,首重功力,与时俱
增,熟能掩拙,若非呼克图记忆丧失,金一鹏虽然「万花夺锦」剑学何等到玄诡
精奇,究竟功候尚浅,早败在呼克图手下了。」

  顾嫣文意似不信,妙目凝注场上,只见金一鹏双剑涌起银花点点,左右飞动,
攻向呼克图全身要穴,委实精堪绝伦,但仍然为宛酒呼克图一式「排云奔电」逼
开。耳中只听得雷奔风飙一片轰隆怒啸之音,不绝于耳,剑光及处,松枝柏叶宛
似骤雨般洒落,迷朦寒月之下,顿成奇景。

  顾嫣文瞧了半刻,双目露出迷惑不解神色问道:「呼克图怎么会记忆丧失,
云哥,你知道么?」

  谢云岳摇头表示不知,忽面露惊容,俯身抓起一把冰雪,向林外分作三次激
射打出,顾嫣文愕然不解。智狐陈百城立在场外与神剑羽士金一鹏掠阵,眼角忽
瞥见了一团白影星射打来,蓦然一惊,伸手疾探,一把抓住,只觉触血手冰冷彻
骨,一点劲道均无,放掌急瞧,见是一把冰屑,心中微讶之际,又是一团白影打
来,忙侧身闪,两臂微振,向雪团打来的方向跃去。

  他跃进林中,身形尚未沾地,眼前一花,突觉双腕一麻,全身劲力全失,身
不自主地被一条人影拉人林中。胆飞魂落之下,定睛一瞧,见是谢云岳,林中尚
立着一位风华绝世,美若天人的少女。

  谢云岳一松开双手,悄声道:「陈兄,现在无暇多言,兄等正处于危机一发
之境,速暗示意金兄退去,蔡山主已自绝身死。」

  智狐陈百城闻得蔡福已死,胸头大震,惨然变色,刚要启口追问详情,谢云
岳连声催促,陈百城见谢云岳一脸忧急,虽不明其故,但确信在危急中,霍然跃
出场外,高叫道:「金老师,我们还有急事待办,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不如走
吧。」

  神剑羽士金一鹏正急躁不耐,无论自己用上极玄奥的剑招,仍然被呼克图一
式「排云奔电」封了回来,心头暗暗怪异,只不明呼克图始终展用一式之故,闻
言立即撤招,跃退圈外。呼克图横剑一脸茫然,蓦然,林中传出阴恻恻怪笑,声
如枭鸣,寒月凄迷之下,令人不寒而栗。那笑声虽不大,却分外恐怖,摄魂夺魄,
使人不禁神魂欲飞。

  智狐陈百城面上变色,急道:「金兄,我们速离。」忙招呼众人一声。

  他们纷纷跃起时,迎面忽起了一片阴柔劲风,将众人震落,踉跄迫在场心。
众人骇然失色道,只见林中走出两个灰衣嶙瘦僧人,眼见是走,却晃眼即至,快
速无伦。

  但见左首僧人冷冷道:「今夜谁也不能安然离去,听侯老衲发落。」右首僧
人嘴唇微动着,却不见说出话音。

  金一鹏被阴柔劲力一撞,蓦然气血浮涌,心神激荡,但见两僧步法怪诡,不
禁大恐凛骇。此时闻言,由不得剑眉一剔,他本心高气傲的人,大喝道:「金某
要走就走,要留住金某,哼哼,恐怕你们还不配有此功力。」话音一落,一声啪
地脆响,金一鹏两颊同时挨了一掌,立时眼内金花乱涌,只见两僧一左一右,立
在身前一尺远处,阴森森冷笑。

  金一鹏几曾在人前受此难堪,羞愧已极,大喝声中欺身双剑弧形推去,迅疾
无比、两溜银芒中,震起十数寒星迳刺两僧九处大穴。两僧屹立不动,似未曾目
睹一般,待双剑递至,各各疾伸三指一捏。金一鹏两柄剑尖登时被两僧捏住,两
僧怒哼一声,三指一弹,这段柔软锐利的一双缅剑,齐腰中断成四截。两僧随手
一甩,两截剑尖夹着一溜寒光飞出,卡嚓两声,投入两株古松树干内。

  金一鹏神色惨变,冷汗沁出,长叹一声,闭目禁声,临死之前叹息,蕴含着
失望,灰心、怒愤。智狐陈百城等痴痴发怔,谁也不敢伸手,陈百城心智过人,
一见两僧身手怪异,便知他们武功高不可测,自己等人倘若出手,速招死亡,忙
止住众人轻举妄动,急欲知道为何不见谢云岳出来,偷眼移注林内,毫无动静。

  这时,灰衣两僧双双举手一挥,金一鹏、陈百城等只觉得一阵阴寒劲风一拂,
机伶伶地几个寒战,神智一迷,颓然侧仆雪中。两僧望也不望,同时旋身飞落在
一脸茫然的呼克图身前,左首一僧冷冷说道:「呼克图,你随老衲们进京吧,和
相深深爱惜你一身技艺,一再嘱命留你性命,不然,何致让你在迎佛坪上溜脱。」
呼克图目光呆滞,盯在两僧脸上,漠然不发一声。

  两僧脸上浮起一丝冰冷冷笑容,飞出两指,朝呼克图「志堂」穴点下。蓦然,
林中忽飞出两捧灰白冰粒,疾通电闪,绕这两僧功力登峰造极,仍然避开不了。
啪啪声中,两僧被打得迎面开花,冰粒击在面上,其痛彻骨,厉嗥一声,身影倏
然而动,朝林内飞射而入,同时伸手推出一片阻柔气劲。

  这片气劲威力有如排山倒海,却未带出丝毫啸音,只闻轰隆哗啦一片大震,
几棵径尺苍松乔柏震折而下,雪技溅射,腾起一层弥漫白雾。两僧飞空闪电掠入
林中,举目一瞧,哪有半个人影,深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双双又掠飞林外。

  这次两僧冰冷的脸色中,首次现出惊骇之容,原来不想金一鹏等人全都不见,
而且呼克图亦是形踪杳然,两僧一怔,同时扬出两声厉啸,身形激射飞起,瞬息
形影消失。钩月凄迷,寒风四涌,昏茫锐啸,迷荡雪野中,万物皆无生气。布达
拉寺中灯火俱无,死寂寂地,积尸狼藉……

  雾灵山矗立在马兰关外,屏障天险,危崖峭壁,峻拔千丈,密柏菌松,亭亭
翠盖,篁竹笼绿,美景饶趣。惜乎春、夏、秋三季,烟云浩缈,氤氲郁勃,往往
觌面闻声不见人,山中尽多古松,龙鳞五霞,耸干参天,技河纠结争奇,干丈五
以上看,辄四面横枝而出,巅垂斜指,自巅垂飙,飘支嚣涛,其龙虬凤壑纠纷翔
舞之态,奇逸绝古,晋人有联:「峰影遥着云盖结,松涛静听海潮生。」差可比
拟。

  严冬初春始睹雾灵山真面目,却尽在漫漫白雪笼罩之下,雪地冰天,滑溜难
以攀越,一不慎足则成千古恨,是以好山水之胜者,视为畏途,登临绝足,是以
其名不彰。在山之南麓,万峰围绕,绝壑之中有座小庵,砌石为墙,叠竹成项,
门上朱书三字「止止庵」,

  庵前五株虬干奇松,横枝飞垂四射,形态奇古,庵后则一片滴翠篁竹,篁竹
之背,飞瀑高悬,摇已鸣雷,散珠溅玉,荡谷穿云。目前尽都在大雪纷飞之下,
北国偶或平地寒冽不见雪,山中则一届严冬,无日不在降雪,直至开春三四月后,
天候转暖,开始雪止转融,但峰顶依然白皑皑地一片。

  止止庵门紧闭着,除了纷舞飞雪,寒风劲啸外,显得无比的静谧。傍南的一
间斗室内,床沿斜倚一个黑衣少女,两目红肿,粉脸苍白,平时一对水汪汪双眸,
显得失去光彩,幽怨、凄情,重重的打击,脆弱的心灵不堪负荷,令她更形憔悴
了。

  这黑衣少女轻叹了一声,双目泣泪欲滴,轻抬罗袖拭了拭,婷婷立起,一手
护胸,走在窗前小案,燃上一炉檀香,香雾缭绕,弥漫全室。室内光线阴暗,只
见她燃着一盏油灯,腾起一片昏黄光辉,她就在油灯下翻阅华严经,随手揭开一
页,两目凝注在纸上,但觉眼内一片模糊。

  往事如利剑椎胸剜心,永远平复不了心灵上的创伤,她痴情死恋,反遭谢云
岳白眼,尤其当众给她奚落、难堪,使她柔肠寸断,伤心欲绝。情爱之于人,往
往犹如春蚕自缚,至死而不自觉,首次倾心示爱,在少女一生中,最使她刻骨铭
心的了。

  只见她泪眼模糊,目中低声慢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声悠长幽怨地长叹出诸她的口中,意味中愤怨多于相思,心灵上空虚,是
无法以他物填补的,珠泪由不住似断泉般淌下。

  蓦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老妇探首进来,道:「兰姑娘,庵主唤你咧。」

  黑衣少女低应了一声,道:「四姑,多谢你,她老人家练功完了吗?」说话
时,缓缓转身立起。

  老妇见她双眼哭泣红肿,眉头皱了皱,叹息了一声,跨了进来,道:「兰姑
娘,你这是怎么啦?回庵数日整天哭泣,哭坏了身子怎么得了?事情总得慢慢解
决,少年男女总离不了拌嘴的。」

  黑衣少女急道:「那儿是拌嘴,他存心欺侮我嘛。」

  老妇摇首道:「这骗不了我,老婆子是过来人,我像你这般年岁,尽多裙下
拜伏之臣,哼哼!老娘还是爱理不理的,引他们失魂落魄的,臭男人有什么了不
起,叫我是你呀,再找过一个,天下英俊的男子多的是,凭什么要找他。」说完
不觉笑了出来。

  黑衣少女听到一半,忍不住格格娇笑出声,但听得最后却气得连连跺足,嗔
道:「四姑,你知道什么嘛,要是能另找一个,还用你说。」

  老妇睁眼惊疑道:「怎么?兰姑娘与他有……」

  黑衣少女本来苍白的脸色,刹那间,涨得满脸通红,重重跺足道:「四姑,
你别胡说,你不知道其中详情,谁像你。」说时,杏眼圆睁,气愤不已。

  老妇见黑衣少女即将发作,忙道:「姑奶奶,等会再谈。」说着一溜烟跑了
出去。

  黑衣少女回忆着,那日在漫天风雪中,为飞天鹞子娄敬德「铁袖劲功」所伤,
朦胧中只觉心上人一只熟而有力的手掌,贴在自已酥胸,一种说不出舒适的滋味,
透流周身,心儿直跳。这罕有的温馨,爱怜,直愿那只手长抚胸际。

  但刹那间被耿长修一搅,美梦即趋破碎。哎,这些四姑哪会知道,女儿家清
白身躯裸露人前,怎能不对他死心塌地,非他莫属。不由把耿长修恨得牙痒痒的,
那日在辛庄耿长修被心上人击伤,自己愧疚难安之下,才责问心上人一句,谁知
为他奚落,犹如万芒刺心,才割断青丝,狠狠离去,自己回山深恨心上人薄情,
在师父面前哭诉,师父只寒着一张脸只字未吐。

  自已深明师父个性,越是如此,越是不可善了,遂不由替心上人暗暗耽心。
皆因第二日矮方朔荆方追来此地,与恩师解说,只听恩师说:「燕山门下不是任
人可以欺侮的,叫谢云岳来燕山赔罪,老身还要看看他,凭什么作贱兰儿,只要
答出理来,方可罢休。」矮方朔荆方摇头离去。

  她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酸、甜、苦、辣,百味均呈,她不知是
爱,抑或是恨,与心上人重见面时,该是如何情景,自己既已决绝,万不能立即
回心转意,恐遭心上人轻视。但他既然来到了燕山,即表明了歉悔之意,自已再
不理他,他个性耿直,宁折不弯,万一又拂袖离去,那不是美梦全都消灭,遂致
恨难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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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不断,理还乱,她此刻的心情,纷杂潮涌,希望与报复相互交织,矛盾交
加,患得患失,倍增不已。她不禁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倪婉兰呀,
你怎么如此命薄?」强自收敛心神,理了理散乱云发,走出门外,耳畔只闻得青
叮叮之声。

  到达佛堂之前,击声倏然止住,堂内传出语声:「是兰儿么?进来。」进得
门去,眼见案侧坐着一个霜眉银发老尼,凤目开阖之间,冷电逼射,不怒而威。

  这老尼就是名震武林的燕出神尼,凤目一瞥走了进来的倪婉兰一眼,道:「
兰儿不必自苦如此,待为师将眼前难关解决后,与你了却心愿就是。」

  倪婉兰瞧出神尼眼中微露尤虑之色,心中不解,闻言一怔,道:「你老人家
还有什么疑虑于胸吗?」

  燕山神尼点点头说道:「为师十五年未出庵门一步,潜修「大乘般若」真力,
你们却认作为师心澄似水,悟透禅机么?不是的,为师为对付四个强仇大敌,今
晚千松崖上有一场生死拼搏,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倪婉兰面有惊容,道:「你老人家威望海内,称尊武林,还有什么人敢捋你
老人家虎发?」

  燕山神尼被说得展颜一笑,掀肩地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离地厚,人
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回,却是武林隐世高手,现今江湖中只有限数人得知,你
们简直无从耳闻,一是括苍三老,再是当今青城掌门师伯无影神掌毕晓岚,武学
登峰造极,你当是平常之辈么?」

  倪婉兰听后,掠诧道:「这四人兰儿从来没有听说起,却猜知他们都是正派
高人,为何与你老人家结仇?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燕山神尼不禁莞尔一笑,道:「武林恩怨是非,甚多不可理解之事,但此事
曲在为师,十五年前,为师虽身列禅门,却好胜逞强,在招苍摘星峰上与无形神
掌毕晓岚与括苍三老不期而遇,小叙论剑,为师不该诩「牟尼降魔」剑法天下第
一,毕晓岚立请印证,为师固不忿括苍三老中皓首神龙成元出言机讽,牟尼剑法
走至一百十九式上削断成元右手双指,截去毕晓岚一角大袖。四人大怒,展出平
生绝艺,将为师逼在系崖之上,眼看涉危之际,无影神掌毕晓岚深明为明理,立
时收手,说四人合殴,胜之不武,约期今晚再作生死之搏。」说罢微微太息一声,
神情不胜杞尤。

  倪婉兰听后悚然心惊,问道:「你老人家今晚以一敌四么,怎么行呢……」
言下眉梢一蹙,忖道:「他们不来便罢,姑娘非要见识不可。」

  燕山神尼目光如电,一眼瞧出倪婉兰心意,笑道:「兰儿到时不可替为师惹
麻烦,括苍三老气量狭仄,皓首神龙成元削指之痛,仇气如海,为师的只有倚仗
我佛慈悲解开怨孽就你大师姐凌玉霜晚间必来,你们只在庵内不出,便可无妨。」

  倪婉兰一听凌无霜要来,脑际浮起大师姐慧婉温柔的影子,五六年不见了,
不禁大喜,只知大师姐为何今晚赶来,正要启口问燕山神尼。神尼又道:「你去
后面,看看游四姑晚饭准备好未?」说完立即闭上双目。倪婉兰应了一声,望后
面走去。

  南厢小室内油灯昏黄,檀雾弥漫,倪婉兰枕剑躺在床上,双眸凝视承尘出神。
往事不堪回首,只觉坐卧不宁。窗外朔风狂疾,桐油窗纸刮得剥剥作响,时天已
交酉初,大地一片昏茫,鹅掌大的雪片漫天飞舞,无声无息地落了,一寸寸地增
厚。

  止止庵内灯火如豆,倪婉兰穿窗回去已窒,脚才沾地,便听得门外游四姑声
音道:「兰姑娘,庵主唤你咧。」遂漫应了一声,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佛堂
走去。佛堂上燃着两支松油巨烛,烛光映在燕山神尼脸上,面寒如霜,倪婉兰不
禁胸头一寒,幽幽唤了一志:「师父。」

  燕山神尼只仰面沉思,似为一件重大疑难之事困扰,不得解决,只看她面色
阴晴数易便知。这时,游四姑从佛堂之后探首出来,望着倪婉兰眨了眨眼,说道
:「兰姑娘,你霜姐姐在后面等你咧,快去。」

  倪婉兰止住啜泣,眼内露出喜容,望了望燕山神尼面色,嗫嚅道:「师父,
兰儿去见霜姐姐啦。」燕山神尼点点头,倪婉兰大喜,向佛堂后走去。

  倪婉兰随着游四姑身后,走进庵后游四姑卧室。榻上坐定一个白衣绝色少女,
清丽淡妆,飘飘出尘,使人一见就有爱怜之念。倪婉兰高叫了声:「霜姐姐。」

  白衣少女含笑立了起来,道:「兰妹,我们好久不见了,让霜姐姐瞧瞧你。」
执着倪婉兰手腕,仔细打量兰姑娘两眼,慢叹了一声道:「兰妹,你比在山时,
清瘦了不少,你可曾哭泣过么?」

  一言勾起了倪婉兰的无限酸辛,忍不住泪珠像断泉般淌下,一把伏在凌玉霜
怀中,哽咽出声。凌玉霜抚摸着倪婉兰云发,悄声劝慰道:「兰妹,不可伤心,
生为妇儿家,这些事是无可避免的,只有由上苍安排,你的事姐姐早听四姑说了,
事犹可为,无须长日忧急。」

  游四姑自倪婉兰入室后,便匆匆离去,此刻又匆匆走入,见面就笑道:「你
姐妹谈完没有,强敌己来到千松崖上了。」

  凌玉霜淡淡一笑道:「四姑,你今晚经不是想动动筋骨?」

  游四姑点点头道:「三十年没动了,不知行也不行,你师父说什么都未允我
跟去,经我一激,庵主无可奈何只得允我随行。」

  要知游四姑当年也是一心狠手辣女魔头,一次为正派高手围攻之下,坠下危
崖,奄奄一息,幸遇燕山神尼路过施救,带来雾云山中悉心调治,半年后才得复
元,自是悔心革面,在止止庵中不出。倪婉兰听说强敌已到千松崖顶,心欲看一
场热闹,又恐燕山神尼知道,想起凌玉霜顶好说话,软磨着大师姐设个法。

  凌玉霜不禁皱眉,笑道:「你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磨人,其实恩师不准你我出
去是含有深意的,这样吧,我带你藏在千松崖附近一个隐秘山洞中,不过你要答
应我,无论见到什么,你不可伸手。」倪婉兰大喜,连声答应。

  游四姑当先而出,凌玉霜与倪婉兰随着闪出室外。千年崖顶燃亮了十余支松
油火炬,那么凶涌的狂风,对这松油火炬丝毫起不了作用,熊熊的火焰只在狂风
密雪中摇拂不定。崖上千百株奇松,龙蛇盘虬,枝柯垂杨,形态诡奇,一株盘根
奇松上坐定了三个老者,都是庞眉皓首,胸前银须飘忽。

  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尽是脸色深沉,只见左侧一个老者,灾然伸出右手,目
光落着那残缺了无名指右掌一眼,泛出一毫冷笑,道:「天到这么时分,老虔婆
尚未来,莫非是心怯不成?」

  话刚一落,蓦闻火光之外,暗中响起燕山神尼话声,道:「括苍三友真是信
人,怎么青城一老,无形神掌毕晓岚还不见光临?」声出一片急风涌到,火苗乱
颤中显出霜眉银发的燕山神尼。

  括苍三老面色一愕,燕山神尼已到近前,他们尚懵若不觉,不禁赦然,纷纷
上起。皓首神龙成元举起只剩三指的右掌扬了扬,沉声道:「断指之恩,十五年
来刻骨铭心,今晚作个了断,老虔婆,你还有何话说?」燕山神尼不禁霜眉一剔,
正待答话。

  只见居中黄老衫道:「二弟暂缓,今晚终需恩怨结清,急个什么,毕老师也
就来了,待他一来,再动手不迟。」

  燕山老尼微笑道:「究竟是黑衫隐士方异高人吐属,令人心折。」皓首神龙
成方冷笑一声,两道充满杀机的目光,凝注在燕山神尼脸上,一瞬不瞬。

  燕山神尼淡淡一笑,似对面前括苍三老未放在眼内。蓦然,由山谷远处响起
一声龙吟长啸,遥划长空,随风传来,刺入耳鼓。这啸声来得电疾,由远至近,
山谷顿起回音,跟着一片雪崩之声,轰隆震耳欲聋。燕山神尼高嘿了一声佛号,
垂眉念道:「善哉,善哉。」

  山崩地裂声中,火光忽然一闪,离括苍三老不及一丈远处,像一头飞鸟飘下
一个面像清癯老人。他一落下即哈哈大笑道:「括苍三老别来无恙,恕毕某一步
来迟,殊觉歉疚。」忽转眼望着燕山神尼微微一笑道:「神尼你好,想不到你我
等年将就本,老了还是不免一场意见之争。」

  燕山神尼微微稽首道:「毕施主别来重逢,眉宇清奇,想来施主功力益发精
进,老尼此番应约,请问毕施主作何了断?」

  毕晓岚还未答话,皓首神龙赞元厉声道:「怎么了断,非叫你溅尸剑下,止
止庵化作劫灰,方消我恨。」

  燕山神尼闻言霜眉一皱,冷冷说道:「只怕没有如此容易,你见老尼的庵还
不是依然无恙么?」

  皓首神龙成元不禁面色一变,忽见火炬之外有物投射而来,电游星射,成元
举掌微晃微晃,射来之物立时笃笃坠在雪地中。只见七个人首落在括苍三老周遭,
被皓首神龙成元一掌击得面目模糊,血迹淋漓,惨不忍睹。燕山神尼只默默念佛,
无形神掌毕晓岚眉梢微掀,括苍三者不禁勃然色变。

  皓首神龙成元激动寻常,大喝道:「什么人藏头缩尾,算得什么光明行径。」

  暗中扬起一声冷笑道:「你也配说光明行径,乘着燕山神尼履约来此时派遣
爪牙意图烧毁庵堂,被我老婆子撞见,气他不过,全部割下六阳魁首,臊臊你的
脸。」皓首神龙成元目凝着暗中说话的人,面蕴冷笑,突举掌一扬,只见一道黑
芒,电疾打出。

  蓦闻终终一声,暗中走出游四站,左手抱着一具高不三尺铁琵琶,指着成元
冷笑道:「你那黑煞灯只可用来对付平常之辈,在我老婆子面前玩弄,不班门弄
斧,你不啻知我老婆子是暗器的祖宗吗。」

  无影神掌毕晓岚看清了游四姑形像,不禁噫了声道:「原来是你。」

  游四站转眼望着毕晓岚道:「不错,你料不到我铁琵琶游四姑还未死吧,若
有兴趣,老婆子无不奉陪。」

  毕晓岚冷冷笑道:「掌底游魂,何足言勇,老朽此来,为的是与燕山老尼解
决旧怨,你我三十年恩怨已了,还说则甚。」说话,身形退后三四步。

  燕山神尼未曾料到铁指琵琶游四姑当年坠崖时,是受无影神掌毕晓岚掌击所
致,三十年来一句话锋不露,惊异地望了游四姑两眼。这时皓首神龙成元浓哼了
一声,霍地推出一掌,劲随掌出,较凶涌朔风还要来得凌厉,排云驳空,啸声锐
厉。

  游四始倏然横举琵琶迎着推来掌劲一撞,那琵琶上五弦一阵叮叮当当脆音响
出,清亮悦耳。只见游四站倒出两步,那弦音未缀中,突然射出一蓬牛毛飞针,
满天花雨般向皓首神龙成元罩去。成元深明利害,他方才听得毕晓岚道破对手,
是三十年前名满江湖的铁指琵琶游四姑,一身内外功夫精绝,那琶琶内藏着倒须
飞针,更是绝毒无比,一中人体,非剜去伤肉不可,黑白两道,莫不谈虎色变,
一见飞针射出,飕地「一鹤冲天」拔起四五丈高下,举掌下击,狂风及处,飞针
根根坠没雪中。

  成元轻飘飘地落下,一脸漠然不屑之色。游四姑大喝一声:「你再接我一招
试试。」琵琶一振,疾卷而出。劲风嘶啸,弦音乱颤,这颤音竟由四方八面传来,
使人有无所适从之感。

  琵琶飞去之势电疾,眼看就要扫在皓首神龙成元脸上,但成元恍若无睹,卓
立不动,他明知这招是虚,静以观变。果然招到眼前,突又一变,只见四方八面,
琵琶黑影飞到,五音齐奏,叮叮咚咚一片。皓首神龙成元身躯微晃,疾退三尺,
全身涌起,迅快绝伦地落在游四姑背后,推出双掌。

  游四姑一招打空,不禁胸头骇异,蓦觉胸后微风飘然,立即琵琶一卷,回身
卷来,这一招用出了平生真力。谁知一接之下,手腕一软,丝毫用不出真力,心
知不妙,正待撤招过开来掌还击,这片掌劲已反弹了过来,手中琵琶脱手飞出,
只觉前胸宛若中了千斤重锤一般,闷哼声中,身不由主地倒飞了出去。

  吧哒大响,游四姑已飞坠在雪地,撞黑了一支松油火炬,只见游四姑翻身坐
起,面目突变,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又倒在雪中。皓首神龙成元哈哈狂笑道:「
螳臂挡车,也敢逞强,老夫这柔家也是你能抵挡的。」

  燕山神尼飞在游四姑身前,扶起一瞧,只见游四姑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便
赶紧飞点了游四姑九处重穴,取出一只小瓶,倾出三粒丹药置入游四姑口中,再
将她平置地上,转身瞪着成元道:「成施主,你手段未免太毒了点。」

  皓首神龙成元放声狂笑道:「老秃婆,你自顾不暇,尚敢猫哭老鼠,老夫立
誓,今晚来到千松崖的人,就无人能全尸而归。」

  一旁立着的无影神掌毕晓岚,听得不禁直皱眉头。燕山神尼冷冷说道:「阿
弥陀佛,老尼这千松崖岂可任人作孽之地,我佛慈悲,老尼今晚要大开杀戒了。」
说着,龙吟声中,一道青朦朦地光华夺目而起。

  只见燕山神尼手中执着一柄寒光冷电的长剑,迎风一晃,电旋飞舞,耀目欲
眩。蓦地剑势一敛,燕山神尼托着宝剑,冷冷说道:「老尼想施主们均是成名高
人,何苦一旦全毁在千松崖顶,不如收手离去,恩怨自了。」

  成元眉目激动,大喝道:「老虔婆,狂的什么口舌,你那牟尼降魔廿八把,
十五年前让你称尊,如今看来不值一笑。」

  燕山神尼哼了一声,尚未答话,只见已受重伤的游四姑霍地立起,向成元疾
出一掌。那掌风中夹着一丸银白之物,快速无比地飞去。皓首神龙成元做梦也未
料到身负重伤的游四站,竟能跃起偷袭,猝不及防下,银白之物已经打向眼前,
急飞出一掌。

  只听得一声波的脆音,银白弹丸被掌劲震碎,登时散出一蓬磷火电射地袭在
成元的脸上。这磷火绝毒无比,见物即然,沾在成元银须上,呼的燃着,一团火
光罩着成元脸上烧去。皓首神龙成元风快的雪地中一躺,一个皓首钻在盈尺冰雪
中,好不容易把那磷火熄灭,立起身来,只见成元颔下银须,顶上白发,以及双
眉全被烧去,面目焦黑,神态正是可笑。

  另外括苍二老此时竟沉不住气了,双双各出一掌,推向招摇欲坠的游四姑。
游四姑内腑俱毁,仗着燕山老尼三粒灵丹,强聚着一口丹田真气,奋力跃起,打
出一颗蓝磷飞弹,此时已到油尽灯桔之规。岂堪二老重力一击,声都未出,便震
飞了出去。

  暗中突发出一尖叫声,黄衫隐士方异面色一变,喝道:「什么人?」身却往
尖叫声方面扑去。

  突闻一声朗笑,喝道:「与我回去。」黄衫隐士方异扑去的身形,突又倒飞
而回,落在地面,微微色变。立在盘松之下的无影神掌毕晓岚,为着皓首神龙一
句狂言说是今晚来在千松崖场之人,俱不能全尸而归,心中暗暗有气,退在一旁,
冷眼旁观,心存隔崖观火之心。

  这时,见黄衫隐士方异被一种无形劲力由暗中震回,心中惊诧道:「难道暗
中还藏有得能人,能将方老儿震回,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向括苍二老一使眼色,
三人心意相通,同时大喝一声,凌空飞起,向树林扑去,六掌同时退出。

  「找死。」一声怒斥,一声轰然巨响,一片潮涌如山的劲风陡起,只听「叭
哒」、「叭哒」、「叭哒」三响,夹着三声惨嗥,黄衫隐士方异和括苍二老倒地
死去。

  无影神掌毕晓岚和燕山神尼都不禁胸头猛震,暗感此人武功卓绝,此种奇异
的身手,平生罕睹。尤其无影神掌毕晓岚更是感觉「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争
胜之心顿时泯灭,深感自己此来真是自找没趣。

  燕山神尼高声道:「何方高人相助,请现身一见。」一连三声,树林中却无
一丝声响。

  「庵主,您不用叫了,老婆子知道是谁?」暗中突然传来苍老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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