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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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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等待挟着急雨的大台风

  “今晚不来,以后就不要再来了!”乔果的这句话深深地剌伤了卢连璧。一
个男人,他可以被女人乞求,女人的乞求甚至能让他付出生命。但是,他不可以
被女人逼迫,不可以被女人命令,女人的逼迫和命令带给他们的是屈辱,为了抗
拒这屈辱,他们甚至也能付出生命。

  卢连璧不是没有想过要到乔果那儿去,可是乔果的那个通牒给他划定了一个
界线:那天晚上没去,这就意味着以后不会再去。女人既然说得出,男人也就做
得到。

  甚至彼此连个电话也没有了。

  乔果出现的那天上午,天下着雨。是的,是雨而不是雪。冬雪还在人们的记
忆里,春雨已经悄然而至。卢连璧和太太正在“奇玉轩”忙着接待顾客,忽然大
门一晃,就见乔果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罗金凤如临大敌,正要紧张地上前去堵,
卢连璧伸手拨开妻子,自己迎了过去。

  卢连璧一边走,一边猜测着乔果的来意。虽然卢连璧与乔果的事情罗金凤早
已知晓,然而那毕竟是秘不示人的隐情。此刻,乔果在这里公然露面,也就有了
一种挑战的味道。

  面对面的时候,乔果嘴唇颤抖着说:“我想见你——”

  想必这不是她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她有点儿难为情地笑了笑。

  “这不是见了。”卢连璧也尽力地笑,心里忽然很难受。他和她曾经是那样
的亲近啊!

  “对不起,我得和你谈谈,当面谈……”乔果苦恼地摇着头。

  一种突如其来的温情攫住了卢连璧,他伤感地说:“好的,你跟我来。”

  卢连璧带着乔果出去了,罗金凤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在附近的雅心斋茶屋,卢连璧找了一个小小的隔间,面前两杯碧绿的清茶,
他们清清静静地谈起来。

  “我想,咱们是结束了。”乔果说。

  淡淡的,苦苦的,卢连璧点了点头。不无惋惜,也不无轻松。

  乔果的语调忽然又提了上来,“可是,不能这样就算完了吧?”。

  “……”卢连璧的心即刻提紧了。

  “我想要你,最后一次!”是一种乞求,有些无奈,还有些绝望。

  “嗯。”卢连璧应答着,不觉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要和刚开始的那些,一样。”又是那种任性,那种执拗。

  想起后来出现的那些力不从心的情形,卢连璧有些愧,有些怯,但还是肯定
地点了点头。

  乔果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别,别。”卢连璧将手探过去,轻轻捻着对方的指尖。

  “你不知道,我离不开你。”乔果甩甩头发,仰起了脸。

  女人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悲伤,莫若说是苦恼。卢连璧有些意外,不知道该
说什么才好。

  “我的身体离不开你。”

  乔果的双眼是朝着卢连璧的,可是卢连璧却觉得乔果并非在看他。那目光穿
透了他,也穿透了木板壁,在探往一个遥不可知的地方。

  卢连璧好象懂了一点。那意思似乎是说,精神上可以离开了,离不开的是肉
体。

  “我要一样东西,请答应我。”乔果说。

  “当然,请讲。”卢连璧有些忐忑,不知道她会提出什么要求。可是,无论
什么要求,他都准备勉力而为。他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她,对她应该有所补尝。

  “我要一个玉笋。比着你自己的做,要和你的一模一样。”

  哦,这痴女人!——“好的。”卢连璧深深地感动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
体内苏醒。他挨过去,展开双臂,将女人揽入怀里。

  乔果发现自己的肉体又蠢蠢欲动了,这可恶的肉体……,她沉入了冥想,应
该掐死它,掐死这个贪婪的蠢货。

  女人实实在在地被卢连璧抱着,然而在他的感觉里却只是一个虚空。仿佛女
人并不在那儿,并不在他的双臂之中。

  卢连璧诧异起来,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女人就是在那一刻挣脱了出来。离去之前,她说:“咱们回头再联系吧,等
你给我做好了。”

  乔果刚一推开事务部的门,苗淑贞就叫起来:“啊,小乔,你回来了。快快
快,小甫在找你,让你一回来,就到他那儿去。”

  听到是安少甫要见她,乔果即刻去了总经理室。

  见到乔果进来,安少甫立刻从大班台后面站起身。“啊,乔果,坐坐坐。”

  乔果静静地坐下来,听对方发话。

  没有什么罗索话,安少甫接下来就说,“公司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你还
是回业务部去。那一摊子,还是由你负责。”

  “戴云虹呢?”

  “你是业务部第一经理。她是第二经理。”

  这好消息让乔果觉得太意外,她还想说什么,安少甫却果断地摆摆手,“写
字台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去。业务部的工作最近很繁重,具体怎么操作,
你和小戴商量吧。”

  乔果就起身告辞,去了业务部。

  业务部果然摆了一张新的写字台。戴云虹笑着向走进来的乔果伸出手,“欢
迎欢迎,乔姐,欢迎你回来。”

  乔果在那张新的皮转椅上坐下来,说道:“云虹,告诉我,你和安少甫是怎
么回事?”

  戴云虹诡谲地笑了笑,“我还问你呢,你和刘仁杰是怎么回事?”

  乔果解释着,“什么都没有,真的。”

  “不会吧?”戴云虹说,“你不知道,天时苑又出麻烦了。必须你出马,去
找刘仁杰。”

  乔果说,“怎么可能?不是已经完工了嘛,广告打出去了,楼花都预售了。


  “就是这样才麻烦呢。当初安总不是为了扩大面积提高价位,没按规划局的
红线施工嘛,后来你去找了刘市长,才过了规划局的关。过了就完了吧,谁知道
前些时做最后的验收,又来了个综合验收组。市建委、规划局、土地局、房管局……
都来了人,一下子就卡住了。安总没少想办法,就是打不通刘仁杰。看来你不出
马,刘仁杰是不会买账的。”

  乔果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位置上。她不由得想起她和刘仁杰的
那些交往,想起对方那些始终不渝的深夜长谈,想起那浑厚的声音曾带给她的异
样的妙不可言的感觉和意境……

  望着呆呆愣愣的乔果,戴云虹拍着手说,“一提刘仁杰,瞧你那个样子吧。
唉,说实在的,他对你可是真好啊!”

  乔果心里暖融融地一动,继而就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才对戴云虹说,“云虹,我明白了。安总说的‘业务部
最近工作很繁重’,指的就是这件事了。”

  “对。”

  “你放心,我现在就打电话。”

  乔果说完,果真拿起电话来,拨通了刘仁杰的手机。听出是乔果的声音,刘
仁杰很兴奋,正要缠缠绵绵地说那些兜圈子的情话,乔果却直截了当地说:“喂,
刘市长,你不是说你给我写好了唐婉的词,要我自己去拿吗?”

  “对呀,对呀。”

  “那我今天晚上去拿吧?”

  对方的语调忽然显得有些紧张,“今天,晚上?……”

  乔果说:“对,今天晚上。你说过的,最好是只有咱们俩。我有一件重要的
事情要找你办。”

  “重要的事?——”对方好象在猜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嗯嗯嗯,好啊好啊,不过嘛,你看这样,是不是——”

  对方在犹豫。

  乔果决然地说道:“那就说定了。晚上八点钟。我准时到你家。”

  讲完,就放下了电话。

  戴云虹在一旁竖起姆指说,“乔姐,我真服你了。”

  那天晚上,乔果果真去了刘仁杰的家。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早了一些,她登门
的时候,才不过七点刚过了几分。刘仁杰的夫人已经穿好了外衣,正要出门。在
客厅里,两个女人打了个照面,彼此不约而同地“哟”了一声。

  刘仁杰说,“怎么,你们俩认识?”

  夫人说,“你忘了,那回陪你到医院检查病,在大门口碰上了。你介绍过,
天时公司的小乔嘛。”

  唔,乔果终于也对上了号。没错,眼前这位刘仁杰的夫人,就是卢连璧拍在
录象带里的那个神情憔悴的小夏!

  乔果忽然有点儿可怜刘仁杰,于是就对那夫人说,“出去打网球啊?”

  夫人一愣,深深地盯了乔果一眼,然后答道:“早就不打了。有时候去去健
身房,蹦蹦健美操。”

  刘仁杰在一旁说,“小乔,你康大姐爱运动,爱玩。这不,又要去看晚会,
我是陪不住她呀。”

  乔果又知道了,邓飞河的这个女友原来姓康不姓夏。

  夫人拉拉毛尼风衣扯扯围巾,然后扬起右手掌,弹琴似的动动指头说,“小
乔,你们谈吧。我走了。”

  静得很。偌大一套房子里只有乔果和刘仁杰两个人。乔果坐在沙发上,闭上
了眼睛。

  擦擦拉拉地响,那是刘仁杰挨了上来。

  “别碰我,我想远远地看看你。”乔果仍旧闭着眼睛。

  她真是在远远地看着这套房间,看着这套房间里的这个人。客厅是很大的,
深棕色的皮沙发奶油色的羊毛地毯,厚重的茶几上摆着不锈钢咖啡具,很欧式很
现代。书房呢?

  墙上挂满了字画,铺着宣纸的红木案上有紫石砚,硕大的清瓷瓶里插着雀翎
和拂尘。有悠悠的乐声在响,是古筝在幽滑地拨弹么?是洞箫在呜呜地吹奏么?

  脚步声沉稳地响着,徘徊在这些房间里的这个男人,也是很欧式很现代,很
东方很清雅……

  这景象,乔果在心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次。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粗糙的摩擦,使乔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于是,乔果看到
眼前那些暗青色的颗粒犹如在显微镜下一样,大得几近模糊。刮划出来的一条血
痕象红线虫一样在那些颗粒中爬着。

  对方在吻她。乔果任由他吻着,乔果来这里的内容原本就包括了亲吻。刘仁
杰向下吻她脖子的时候,乔果把那个部位伸得更长了。这样,她就能有机会更全
面地了解一下这个客厅。很遗憾,褪了色的木地板上并没有羊毛地毯,那个花哨
的玻璃茶几也远远谈不上什么厚重不厚重……

  唔,他真是一把好手,居然这么快捷地扯低了胸罩,吻住了乔果的乳头。

  “不能在这儿呀。到卧室去吧,到卧室——”乔果说。

  似乎插入了一个不该有的停顿,接下来才是“嗯,好。”

  乔果是闭着眼睛被他抱进卧室的,乔果想保留一份对卧室的想象。手臂和胸
乳觉得凉了,用做弥补的是温热的舔舐。大腿和脚也觉得凉了,继而也有舔舐来
做弥补。被子铺天盖地一般罩住了乔果,接着刘仁杰也拱了进来。

  乔果忍不住了,乔果伸出手,也来剥他。

  “别,别。”又是不该有的停顿,再加上不该有的阻拦。

  乔果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四周,卧室就是卧室,也就是个普通的卧室罢了。

  拦阻似乎没有了,乔果继续动手剥着,彼此终于完全平等。

  “要,要!——”乔果急切地说。

  她期望着得到,她等待挟着急雨的大台风。

  可是,没有台风的消息。

  乔果奇怪地低头看去,她看到一个萎靡不振的家伙,正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乔果把目光投向了男人。

  那是怎样的一种慌乱,那是怎样的一种愧疚!男人满面惭色,惶惶地说,
“对不起,我……”

  “不会的,来——”乔果欲要伸手相助,男人却躲缩了过去。

  “要吧……”乔果喃喃着。

  男人忽然把手探进枕下,等他再拿出来的时候,乔果赫然地看到了那个硕大
的玉笋。是那个血沁玉,斑斑的血痕在灯光的辉映下,仿佛还在闪滴。

  “不!——”乔果下意识地挥手打去,那玉笋滚落在地,铿然有声。

  男人两手撑着床,双膝跪着,垂下脑袋呆望着地上的武器。他被彻底打败了,
他象一个跪地求饶的俘虏。

  等男人再抬起头的时候,乔果看到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对不起,我不
行,请原谅,我的身体……”

  乔果思维混乱地听着对方的讲述。是的,糖尿病。是的,很严重。医生说,
对,饮食,还有生活方式。本来不是这种生活方式的,本来是工程师。不,本来
也没想做工程师的,本来喜欢书画,喜欢诗词。爱你,是真的。一个残缺的现实。
但却有一个完美的想象。想象中跟你做爱,非常好非常好……

  乔果无意识地听着,无意识地穿好了衣服。等到衣服完整地穿在了身上,意
识也变得完整了。

  她看了看依旧赤裸的男人,不禁微微一笑。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脱了
衣服,大家都一样。

  于是,她怜悯地说:“你穿起来好不好?”

  “行,行。”

  披挂整齐地坐好,仿佛各自又回复了生活中的角色。

  “你放心,你们公司的那件事情,我会安排人去处理。”刘仁杰说出这句话
的时候,又回复了市长的语气。

  该走了。

  可是,乔果忽然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书房?”

  “哦,对对对,我还没有给你那幅字。”刘仁杰拍拍自己的脑门。

  乔果随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书房。

  没有铺着宣纸的红木案桌。没有紫石砚。没有古瓷瓶。没有雀翎和拂尘。当
然也没有古筝和洞箫……。一面墙壁装修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书柜,中间的桌子上
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看,这些都是我写的。”刘仁杰不无得意地指着挂在书柜门页上的几辐
字,“还有呢,在下面柜子里,没挂起来。”

  虽然乔果不懂书法,但她也看得出来,那些字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它们望上
去,就象用软头大签字笔抹在了贵宾签到簿上。

  乔果把刘仁杰送给他的那幅字卷了卷,夹在了腋下。

  刘仁杰一直把乔果送出门。分手的那一刻,刘仁杰站在台阶上说:“小乔,
好好走哇。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

  乔果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打不打电话,对于她已经无所谓。那些电话曾经带
给她的想象全都失却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拥有那些美妙的天地。这是她最
大的损失,她很后悔,她是真不应该到这里来的。

             第二十四章梦中人

  周末,乔果终于等来了卢连璧的电话。约好了当晚他到安雅的小巢来。放下
电话,乔果就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脑袋里却不停地响着,“最后一次,最后一
次,最后一次……”,这是乔果自己说的话,乔果要做到,乔果是信守诺言的。

  最后一次最宝贵。

  乔果对着镜子揉揉脸,镜子里的女人很憔悴,有两个黑黑的下眼袋。唉,老
是睡不好觉,吃药也不灵,乔果看了又看,长长地叹口气,然后站起身。

  最后一次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她要做做美容去。

  美尔雅美容院在开原大道上,乔果骑着自行车往那条路上走。经过十字路口
的时候,忽然发现往东一拐,不远的地方就是星云大师的往处。乔果不由自主地
将车把一晃,就拐了个弯儿。

  那大师见了乔果,劈头就是一句,“嗯,你的气色可是大不如前啊。”

  乔果叹口气说,“我就是想问问身体怎么样,我老是做梦。”

  大师说了,“梦非梦,实非实。你就是个梦中人。你此刻还在梦中。”

  乔果拍拍脸,摇摇头说,“不对吧,我现在醒着呢。”

  大师说,“醒了的人,才知道自己做了梦。你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
你还是在梦中啊。”

  乔果听了,将信将疑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让我从梦里醒来吗?”

  大师摇摇头,“梦中之人,就是做梦时象在醒着,醒的时候呢,又象是在做
梦。要想脱解,只有一个字,‘悟’。”

  乔果问,“怎么讲?”

  大师在手心里划着说,“来来,你瞧这个‘悟’字,就是‘吾心口’。让心
事从自己的心口处逸出,也就顿悟了。”

  乔果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也就道谢告辞。

  刚刚出门骑上自行车,忽然又糊涂了。嗨,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就会胡说。
瞧,我这两条腿不是在蹬着吗?这辆自行车的轮子不是在转着吗?一切都清清楚
楚明明白白,怎么会是在做梦呢!

                ……

  卢连璧买了红葡萄酒买了几样卤菜,匆匆地赶到安雅小区九号楼。那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望望三单元那套房子的窗户,它们全都暗着。卢连璧心里有些奇怪,彼此
约好的时间,乔果怎么会不在屋里呢?拿出钥匙打开门,里边果然没有开灯。卢
连璧叫了一声,“果果?”有人回答,“嗯,我在这儿。”卢连璧伸手揿住了墙
壁上的开关,正要按下去。“别开灯。”黑暗中又传来了乔果的声音,仿佛她看
到了似的。

  卢连璧挨着起居室的墙壁往前走,又问了一句,“在哪儿呢?”“这儿呢。
”听清楚了,是在卧室里。

  卧室里也没有开灯,窗帘却和白天一样,是拉开的。屋外的灯光筛进来,犹
如淡淡的月色。乔果靠坐在床头柜旁边,那身影望上去象是一截树桩。

  卢连璧走过去说,“为什么不开灯?”

  “这样感觉好,我喜欢。”

  卢连璧挨着乔果坐下,然后摸住了她的手。手是凉的,很瘦。

  “你瘦了。”卢连璧怜惜地说。他把那手拿起来,贴在唇上。

  “这不是时尚么?骨相女人。”乔果淡淡一笑。

  卢连璧把脸贴上去,轻轻吻住了那笑着的嘴角。他看清楚了,女人的眼睛一
直是闭着的。她显得极度疲惫,极度困乏。

  “你困了?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睡下去更困,更难受。”

  “咱们吃什么?”

  “不想吃,不想做。”

  “那我去做——”卢连璧要站起身。

  “我不让你去——”乔果拉住了他。

  卢连璧又说,“我带的有葡萄酒,有卤菜。”

  乔果睁开了眼睛,“拿来吧。”

  一包一包的,就那么摊开在床头柜上。也不用酒杯,用嘴对着瓶口喝。

  “你看,这象不象月光?”乔果环顾着房间,“你带我去水目山,去卢庙的
那个夜晚,月色就是这个样子——”

  “嗯,有一点儿象。有一点儿。”卢连璧点点头。

  卢连璧其实看不到此刻出现在乔果眼前的景象,那些东西只属于乔果。乔果
又看到了水目山的月夜,那苍白的月色别具一种阴柔的激情。在那光亮下,静静
的山石、树丛、木桥、屋宇都隐含着一种神秘的骚动。“啊噢——”,一只猫领
唱了。“啊噢”“啊噢”,四下里有数不清的猫凑进来,它们怀着同一颗春心,
共唱着春的迷狂……

  乔果的眼神象月光下的猫一样闪着,是一种迷幻般的眼神。

  “你真迷人。”卢连璧说,他紧紧地抱吻着她。

  乔果被吻得透不出气,她又看到了三星车的后排座拉开后铺成的那张床,她
和卢连璧双双抱拥着,双双挤压着,躺在那张床上……

  乔果觉得口喝,她用力坐起来,伸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酒瓶。

  仰起脖子,她喝着。

  “给我来一点儿。”卢连璧伸出手。

  瓶子递了过去,卢连璧却没有倒出酒来。

  “我记得,你不能喝呀!”卢连璧惊奇地望望乔果。

  乔果笑着又闭上了眼睛。

  “你真美。”卢连璧说。

  “美吗?哪是你想象的。”

  闭着眼睛的乔果此时看到了木骷髅,戴在邓飞河脖子上的那个木猴子。眼窝
深陷,额头鼓凸,骨相毕露。小夏和邓飞河却说它美……

  乔果的双手揉搓着什么东西,对,是那根玉笋。乔果坐在汽车后排座上,将
它合在掌心里。乔果的手渐渐发热了,玉笋也热,就在掌心里蓬蓬勃勃地胀大。

  “哦——”卢连璧发出了呻吟声。

  乔果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的手在脱着他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来脱乔果。

  乔果说,“嘟嘟,你看这房间象不象你的三星车?”

  “象,象。”男人什么也没有看见,男人只顾忙着。

  乔果看到了,她看到汽车的前挡风玻璃是碎裂的,水箱哗哗地淌着水。前面
那棵大树呢,那棵大树偏着身子,被撞的那个地方露着白花花的骨茬。那是悬崖
边的一棵老树,老树的身后是黑幽幽的万丈深谷……

  真象在做梦。大师说得对,我是梦中人呢,乔果想。

  “果果,你感觉怎么样?”卢连璧喘息着。

  “好,好,象咱们的第一次——”乔果咬着牙说,“我们这是在悬崖上做爱
呢,我们要死了!”

  卢连璧仿佛感受到了这句话,他的动作更猛烈起来,有一种濒死般的疯狂。

  “啊——,啊——”乔果痉孪似的大叫。乔果有点儿昏眩了,乔果看到一个
硕大的猫影窜上屋脊,向着雌猫扑了过去。它们利齿相向,抓扯撕咬。

  乔果忽然睁开眼睛,翻坐在男人的身上。“嘟嘟,我要的玉笋呢,你给我的
玉笋?”

  “在这儿,就在提包里。”卢连璧指着床头柜上的手提袋。

  乔果偏偏身子,弯下腰,从手袋里把它拿了出来。

  “象吗?”男人打着趣说。

  乔果看看男人的下身,然后再看看玉笋,“嗯,不太象,”乔果蹙着眉说,
“你瞧这个尖儿,它太高傲了。你的呢,其实有点勾头。”

  “噢,你是要我低头认罪呀。好,我就让它低低头。”

  卢连璧说着,探手在旁边的裤带上取下了那柄昆吾刀。刮刮刻刻,不一会儿,
那昂起的部位果然低了许多。“认罪认罪——”男人拿着它频频地点着。

  乔果笑了笑,一把拿过了刀和玉笋。卢连璧没留意,那笑容其实有些凄厉。

  “这个,不大一样嘛。送给刘仁杰的那个,上面还有点东西。”乔果用手摩
挲着玉笋,忽然问道,“那叫——,什么呀?”

  “血沁斑,血沁玉。”

  “哦,血沁玉。”

  乔果点点头,似乎是要用心记住它。

  接下来的交欢,几近惊心动魄。

  乔果又看到了屋脊上玉石塑雕的角兽,它们象锅灶一样又暗又黑。在那些暗
的和黑的之间,纠缠着一只白猫和黑猫。那是交欢么?尖利的牙齿犹如相向的刀
剑,在月下闪着白光。咆哮是从喉底挤压出来的,听上去让人心寒。然后是腾跃
跌扑的缠斗,抓扯撕咬,凶暴恶残,在赴死般的巅峰中,完成了它们的交合……

  忽然,乔果右手的昆吾刀,已然划向了卢连璧的软腹!她拔出刀时,活泼泼
的血迸涌而出。仿佛为了堵住那伤口,乔果顺势将左手的玉笋塞了进去。

  “果,果?——”

  卢连璧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合上。

  “嘟嘟!——”

  乔果扑在卢连璧的身上,拼命地拍打着他的脸庞。

  很久很久以来,乔果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大师说得有道理,悟就是要
让心事从自己的心口逸出,现在最大的心事已经没有了,乔果觉得她一下子变得
很轻很轻。看看时间,居然已经是翌日的午后,乔果从大沙发上坐起来,慢慢地
穿好衣服,慢慢地整理好自己。

  该离开这儿了。离去之前,乔果又向卧室那边望了望。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
乔果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乔果努力地想了想,好象已经记不起来昨晚发
生了什么,但又似乎对昨晚的什么还有些印象。已经发生的,都是应该发生的吧。
已经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好了。

  乔果骑着自行车在城区里走,她转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找到她和阮伟雄的那
个家。奇怪,那应该是个很熟悉的地方,怎么会一下子忘了?究竟是忘了,还是
犹豫着怕回去,乔果自己也弄不清楚。

  按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儿子宁宁。

  “妈妈!——”儿子扑上来,抱住了乔果。

  乔果说,“咦,你怎么没上课?”

  宁宁说,“妈妈,今天是星期天呀。”

  噢噢,今天是星期天,乔果这才想起来。

  乔果问,“你爸爸呢?”

  “爸爸在楼下赵阿姨家,说是一会儿就上来。”宁宁说,“我去叫他吧?”

  “不用不用,”乔果说,“那就等着吧。”

  宁宁是个乖孩子,宁宁一直自己在家里做作业。乔果说,“宁宁,先别写了,
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宁宁就不写了,让妈妈抱。母子俩就那么一直抱着,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

  乔果终于站起来说,“我该走了。”

  宁宁忽然跳起来,往门口那边跑,“妈妈,妈妈,我去叫爸爸!——”

  乔果笑笑,就站在那儿等。

  不一会,宁宁又跑了进来,丧气地说,“楼下没有人,他们俩都不在。”

  真是和阮伟雄没缘份了,乔果自嘲地想着,然后和儿子道别。宁宁搂搂乔果
的脖子,叫一声“妈妈——”,嘴一撇,哭了。

  乔果没有眼泪,她使劲儿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儿,然后就放开他,急匆匆地离
去。那样子,好象是要赶着去办一件紧要的事。

  乔果赶到北郊游乐园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大型过山车刚刚停下,
过足了瘾的游客正惊魂初定地谈笑着,从各自的座位上走出来。乔果一眼就看到
了那位设备管理员,那个总是笑迷迷的老头儿,他正收拾东西,要锁操纵室的门。
乔果赶快跑过去说,“来呀,请给我买一张票。”

  老头儿回转身,摇摇头说,“明天来吧,下班了。”

  乔果只好求他,“帮帮忙吧,我赶了好远的路才过来的。”

  老头儿说,“你看,哪儿还有人嘛。总不能为你自己开一回呀。”

  乔果即刻把钱包打开,将里边的钱全都掏了出来。老头儿低着脑袋数钱,乔
果就跑过去,坐上了过山车。

  老头儿数过钱,又望望已经坐好的乔果,就笑着摇了摇脑袋,然后钻进了操
纵室。

  过山车加速了,过山车爬升起来,渐高渐快。乔果觉得身上的血流也渐疾渐
速,春潮一般地涌升而起。

  过山车升到了一个高峰,乔果的心被高高地提在峰顶。她又体会到了那种就
要掉下来、就怕掉下来的感觉。这不是那种要和卢连璧做爱之前的感觉吗?

  乔果被这感觉剌激得头晕目眩。

  它向下俯冲了,那是精神的俯冲,那是灵魂的俯冲。那是卢连璧在冲剌——,
乔果兴奋得尖叫起来。

  它懂得一张一弛,它懂得如何使剌激和快乐延续得更长,保持得更久。于是,
它再次变得平稳,再次显得从容不迫。它回旋着,变换着角度,更改着方向,迂
回曲折地重新积聚力量,重新酝酿着快乐。

  好了,它再次带着乔果腾升,比上一次更快更猛。

  就这样,它带着乔果一次又一次地平飞、攀升、滑翔、俯冲。乔果一次又一
次地缓和,一次又一次地绷紧,一次又一次地在晕眩中化羽化风。

  最终的高潮毫无疑问地留在最后的高度上,乔果在那一刻向下望了望,那有
七层楼高吧?那真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悬崖陡壁!

  它带着乔果从那高度冲决而下,一泄如注,如狂如梦,欲仙欲死……

  “啊!——”

  乔果大叫着,她解开安全带,挺身向前一扑。于是,她就来到了空中,然后
象飞鸟一样,向坚硬的地面俯冲而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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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一篇小说,果果的出轨是一个意外是一个迷惘,若是够理智的话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还能回到原来的轨迹,可惜的是偷情像吸毒一样往往是欲罢不能最后走向了毁灭,文中的丈夫我是比较欣赏的,得知妻子的出轨不打不闹而是冷处理,我想他应该很爱老婆又珍惜婚姻的,他在等果果的认错与回头,文中果果其实有好几个机会回头的当第一次的离家若是能向丈夫低头认错丈夫应该是能原谅的,虽然会有一段难堪期但是应该能过去的,当丈夫说回来吧跟以前一样,这时果果应该要梦醒了,可惜果果一直在作梦,梦想着家庭偷情能兼顾再到离婚后能与都都共组家庭,偷情是一时激情,激情过后还能剩下什么,两人除了欢爱又有多少言语就算最终走到一起又能维持多久,当一心等待男人的宠爱却也带给男人无限的压力,偷情享受的也只是偷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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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吾夜 金币 +10 奖励 2011-8-20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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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真好,看来人不能有婚外情,性可以随便,情却只能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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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只有下下来,慢慢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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